在柏徽茹的帮助下,岳惟军的死伤人数明显有所控制。
尤其在最后一击时,秦崇文御驾亲征,当圣驾出现在城堞之上,众士兵欢呼声震彻天地,如山呼海啸。
秦崇文简略地讲话并慰问后,众士兵精神大振,齐心协力,勇往无前。
终于在塑新二年,将北兀联军悉数赶回他们的老家。
当岳惟军的马蹄踏入淮绪城时,满城百姓跪地震呼。
岳惟当即下马搀扶,士兵们也都四散各自搀扶百姓。
岳惟搀起一位老婆婆,婆婆泪眼婆娑,紧握岳惟双手,泣不成声:“谢谢,谢谢!谢谢朝廷,谢谢皇上,谢谢将军,谢谢!”
此时,再多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心境,唯有连声道谢。
岳惟在百姓们的哭声中,牵马,向城卫府走去。
城卫府是负责城内外安防的官府。
可此时大门紧闭,门首都已结了蛛网。
子沛自墙头飞跃而出,摇摇头道:“空无一人。”
一个百姓越众而出,对几人说道:“将军,淮绪城陷落前,城卫就已经逃走,不知去向。”
什么?
岳惟眉心紧蹙。
怪不得淮绪城那么轻易就落入敌人手中。
原来根本无人防守。
可怜了那浴血奋战的陈珏将军,顶着巨大的压力,守着一座被遗弃的城池。
陈珏将军被赐死后,百姓们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冒着被北兀联军虐杀的风险,偷偷捡回将军尸首,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埋了。
岳惟率军前去祭拜。
看坟茔的是个瞽目老翁,老翁空洞地望着来者的方向,耳朵灵敏地动着,说:“陈将军墓前,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是我们胜利了吗?朝廷派人来祭奠陈珏将军了吗?”
有个热心的婆婆上前解释说:“是啊,朝廷不但派人来祭奠,而且,还将那些北兀莽夫赶了出去,我们,回归故土了!”
众人欢呼。
在坟茔前欢呼雀跃,画面实在诡异,但岳惟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看着陈珏将军的墓碑,心道:陈将军,安息吧,这盛世,如您所愿。
岳惟军队就在城卫府安顿了下来,休养生息。
夜里,岳惟睡不着,悄悄披了衣服爬上屋顶看星星。
一抬头,却发现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柏徽茹微笑着看他:“才来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我猜你今晚一定会失眠。”
岳惟与她并肩坐下,仰望夜空:“这么了解我呀~”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除了是我夫人,还能是谁啊?”
柏徽茹脸一红,低下了头。
岳惟低头看她:“怎么,想耍赖?”
“我才没有呢。”
岳惟收起玩笑,伸手揽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这一年,辛苦你了,谢谢。”
柏徽茹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切,都一年了,现在才说,是不是有些晚了。不过,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今天看到那些百姓,就想起了前世的朝邺城,如果那时,也有军队及时赶来赶走敌人,救下我们,我们也一定也会像他们一样,热泪盈眶吧。”
岳惟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以示安慰:“如果没有拉我们出泥潭的人,那我们做那个人,拉别人出泥潭,这感觉也很不错啊。”
柏徽茹微微一笑,脑袋在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抬手指着一颗极亮的星,说:“那个是你。”
又指了指旁边一颗小一点的,同样很亮的星,说:“那个是我。”
“为什么你比我小啊?”
“因为你饭量大,比我能吃,也比我高。”
柏徽茹望着他,认真地说。
能把如此诙谐可爱的话,用认真的口吻说出来的,恐怕全世界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岳惟成功被她逗笑,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一月后,岳惟领旨护送陈珏将军的灵柩回朝,在朝廷安排新的淮绪城卫官员到来前,岳惟留了三百人在此,暂时担负起守护城池的职责。
百姓们又是一路相送,直送到城门外,还依依不舍地驻足观望,直到岳惟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旷野之中。
秦崇文行国礼将陈珏将军迎回并安葬,举朝上下罢朝七日,禁乐、禁酒、禁宴、食冷,为陈珏将军默哀,也为那诸多无名英雄默哀。
秦崇文对岳惟说:“先前,朕答应你的事,恐怕,要食言了。”
岳惟:“陈珏将军的国葬重要,微臣的婚事,拖一拖也无妨。”
一旁的柏徽茹一愣:“婚事?”
秦崇文笑着对她说:“是啊,出征前,朕曾亲口许诺岳将军,待他凯旋归来,就为你二人赐婚,可是现在......”
柏徽茹脸一红,低下了头:“我、我还没答应呢。”
岳惟一挑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对秦崇文抱拳,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
“岳将军请说。”
“请皇上收回为我赐婚的成命。”
柏徽茹和秦崇文双双一愣,不可置信,异口同声地问:“为何?”
“因为,我一心想娶之人,似乎不是很情愿,可,微臣又非她不娶,如若她不情愿,微臣也不想强求,便,只好搁浅吧,待她回心转意再赐婚也不迟。”
原来是激将法。
秦崇文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向柏徽茹。
可被蒙在鼓里的柏徽茹此时是心急如焚,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没、”
不等她说完,岳惟就朝殿外走去,柏徽茹自言自语,满脸苦涩地说:“我没有不情愿啊,我,没有、”
秦崇文在心底偷笑。
柏徽茹连忙追出去,在大殿门口拉住岳惟的袖子。
岳惟佯装生气不去看她,柏徽茹脑袋垂得很低,快要垂进胸膛里去,小小声地说:“我没有不情愿,我只是、只是、”
岳惟二话不说,一手拉拽过柏徽茹,一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舌尖温绵,好一阵,才将她松开。
岳惟深情地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说:“岳惟此生,非柏徽茹不娶。”
而后松开她,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不过没关系,你不用有压力,我愿意等你,等你做好准备,等你心甘情愿,就算是一辈子,我也等。”
说罢抬步下阶,刚下了两个台阶,就听见柏徽茹在身后大喊:“我做好准备了!”
岳惟一怔,回头:“什么?”
柏徽茹跑到他面前,认真地抬头望着他双眸,说:“我说我愿意,我说我做好准备了!”
岳惟感到自己心跳都停滞了一瞬,周身空气凝固,一切静到可怕。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准备好了!”柏徽茹大声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笑颜如花。
岳惟的泪夺眶而出,将柏徽茹揽入怀中。
陈珏将军的国葬过后,秦崇文紧锣密鼓地为岳惟和柏徽茹筹办国婚。
典礼十分隆重,堪比册立皇后。
当一身锦衣华服的柏徽茹团扇遮面踏上红底金绣毯时,粉紫的花瓣自天空中飘扬纷飞而下。
正值初春,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清风一吹,各色花瓣纷飞而起,在空中起舞、飞旋。
柏徽茹这已经是第三次为岳惟穿起嫁衣了。
第一次在前世,她被迫替嫁,满心愁苦,婚后的生活也是无休止的落寞、争吵,甚至暴力。
第二次是重生归来。
她拼尽全力,发誓今生不倚靠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
她满心仇恨,只想报仇,变得喜怒无常、手段狠辣。
凭借自己的力量救出母亲,完成让母亲送嫁的心愿、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岳惟和离,换取此生自由。
却像一只在水中苦苦挣扎的蚂蚁。
虽然获得了想要的,但一颗心始终悬空,无法安然落地,甚至连放下心来休息一息,都是奢望。
可是现在。
她内心不再愁苦,不再苦苦挣扎,不再故作坚强。
因为,她已经真正强大起来。
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可以与他并驾齐驱、并肩作战,与他相携一生。
她此生最大的收获就是,收获了自我。
他们纠缠两世,从互相怨恨到相濡以沫,经历了太多次放弃和离别。
好在,无论世界如何变换,天地如何颠覆,都不曾放开过对方的手。
现在的她,是最好的她。
现在的他,也是最好的他。
*
当柏徽茹一段红毯走到中间时,忽闻有人唤她的姓名。
她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皆是她曾医治过的流民、乞儿。
今日,他们都换上了新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每个人脸上都堆满笑容,开心地向她打招呼。
柏徽茹惊喜无比。
这是岳惟和秦崇文特地为她准备的惊喜。
在与他们相处的那几日,秦崇文看到了柏徽茹为救人付出了多少艰辛和汗水。
她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抱负。
得知这一切后,秦崇文便与岳惟一起东奔西走,将那些已经痊愈,离开京城的流民、乞儿,统统接入宫中安泊,待举行大典这一日再现身。
为柏徽茹准备的另一个惊喜,便是召她入太医院任掌药都知,官居从六品。
虽官阶不高,但她是本朝第一个女官,更是第一个免试,直接赐同进士出身,直接官居从六品的女子。
知道她喜欢研发新药,对各类药草颇有研究,秦崇文便特地挑选了这个合她心意,又有晋升空间的职位。
柏徽茹跪地领旨谢恩,而后,仪式正式开始。
*
百阶之上,二人并肩而立,拜过天地、皇天后土,转身,接受众来宾的祝福。
宣读祝福词的,不是某个重臣大官,也不是皇亲国戚,而是首个在柏徽茹的救治下康复的阿婆。
耳畔听着发自众人内心最真切的祝福,手中牵着真正相爱之人,举目远眺,望着这锦绣繁华、和平盛世。
【全书完】
*
【番外】
秦崇文将杜元良的话放在了心上,为了不亏待忠臣,他擦亮眼睛,仔细分辨,将尤为君等曾英勇无畏,与杜元良抗衡的前廷诸司官员纷纷提拔到内廷。
有这些人在身边,话虽多了点,规矩也繁琐了些,但总算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除此之外,他还注重人才选拔。
在国婚大典之后,秦崇文又马不停蹄地着人,安排恢复科举制度。
一批新鲜血液迫不及待得注入百废待兴的朝廷。
大批士人自四面八方涌入京城。
宫城内外重新鲜活起来。
不到三年,塑新朝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万国来朝,甚至超越先祖帝在世时的光明盛世。
也是在这一年,岳惟与柏徽茹爱的结晶降世,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岳惟为其起名安宁。
秦崇文在岳惟女儿的名字上获得了灵感,也于这一年,将年号改为了崇宁。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