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徽茹和子沛去的是街对面一间破败的店铺,里面一切如常,不过积了些灰尘,门首案头结了些蛛网。
自她们进屋后就离开了岳惟的视线。
岳惟伸长脖子竭力张望,最终只得蹑手蹑脚地跑近。
柏徽茹医者仁心,人群中已不乏有贴心护她之人。
这间店铺面街而开,街对面的人能清楚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偷听窥视。
一个观察他许久的乞儿终是忍无可忍,拿着破碗,拎着木棍晃悠着走近。
他往门边的墙角里一卧,不疾不徐地说:“数年前,我曾抓到过一个扒姑娘闺房窗户的浪荡子,用桐油浸过的绳子捆住,那叫一个结实,挂在坊门旁的大柱子上示众三日,遭万人唾弃,现如今,虽世道不靖,但也不代表忠诚正义之士死光了。”
岳惟正看得投入,本没空搭理乞儿,但听他话音,怎么听怎么奇怪。
他左看看右看看,见身旁并无旁人,那这指桑骂槐的槐,就只有他自己了。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乞儿:“你是在说我?”
乞儿白他一眼:“不然呢?”
岳惟觉得好笑:“浪荡子,我?”
乞儿将他从头顶打量到脚面,继而嫌恶地移开视线,说:“看公子仪表堂堂,怎得连这点儿自知之明也没有。”
岳惟:“......”
乞儿懒洋洋地说:“再不走,我可就大喊了,今日刘猎户等人在外猎得七八只野鸡,又有人在城里搜出十余只蝎子,我那几个兄弟,今日可都吃饱了,正愁一身力气没处使呢,若被我们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外城坊市棋布、水道纵横,就连个耗子洞我们都门儿清,你逃不掉的。”
他说着,平举木棍指了指街对面窝着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
有几个虽瘦但不柴,一看就不缺力气,是仓房仓管们最喜欢的一类脚夫。
吃得不多又能干,来个大胖子,还真不见得能打过他们。
此时,他们正聚在一起划拳,输者吃刚烤好的蝎子。
岳惟看得头皮发麻,立马举手投降:“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壁不情不愿地嘟囔抱怨,一壁朝外街走去。
这店铺只前后有窗,前面待不了,他只能到后面去。
岳惟拐进店铺后面的马蹄夹道。
此道是两间店铺间隔出来的,仅能容下一匹马通行,故称马蹄夹道。
两边店铺墙体高耸,光透不进来,只夹道口还算明亮,其余地方皆一片黑暗。
岳惟站在夹道口向内打量了一下,见墙的正中间隐约呈现出一片浅灰色的阴影,似乎还间杂些许白色。
像这样小规模的店铺,窗户都是用薄薄的,质地不怎么好的宁阳纸糊的,糊的层数太多,只会让窗纸白得更明显。
故此岳惟推断,那里就是窗户所在了。
他小心抬脚跨过垃圾进去。
一进入,里面的恶臭扑鼻而来,直往天灵盖里钻,岳惟被熏得直翻白眼。
他强忍着,缓缓往窗边靠近。
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活着走到了窗边。
面前店铺呈一个不规则的梯形,越往里屋檐越低,岳惟不得已只得蹲身。
他勉强听了从窗缝里露出的几个音,脸庞却总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侵扰。
那毛茸茸的东西恰好在他脖颈旁边,搔得他脖子痒。
他抬手拨了几下,可那东西压下去复又弹起来,仿佛乐此不疲。
岳惟暴躁地一转头,恰与一具死尸亲切地来了个脸贴脸。
那死尸倚靠在墙边,与岳惟并排坐着,肩膀几乎要挨在一起。
方才那侵扰他脖颈的东西,正是尸体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