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太急,首车骤然停下,后面跟着的车一时没刹住,差点撞上去。
“干什么要死啊!”
“怎么回事啊?!”
车夫们纷纷表示不满。
主人们也都掀开帷裳探出头来。
“怎么了?”
第二、三辆车的车夫看见首车车夫整个人飞了出去,便下车走了过去。
“有、有鬼啊!”
首车车夫抱头伏在地上,屁股高高翘起。
其他二人抬头环顾四周,街道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看见。
“哪儿有人啊?你花了眼吧?”一个胆大的车夫朝前走了几步。
“啊————————”
忽然后面不知哪辆马车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几个车夫连忙跑去,定睛瞧见一个白衣白裙,黑发飘飘的女子站在第四辆马车的车前,手里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刀。
车厢底部不断有鲜血渗出。
一阵风吹过,将马车的门帘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凄惨的景象。
只见三姨娘歪坐在里面,脖颈间一道深且长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三姨娘满面惊恐,张大着嘴巴,还保持着惊叫的表情。
众人震惊。
“是、是她,就是她,鬼,鬼啊!!”
姗姗来迟的首车车夫踉跄着后退几步,颤巍巍地指着白衣女子。
那个胆大的车夫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了稳心神,试探着上前几步,借着月光仔细看白衣女子的脸。
女子不施粉黛,面容白皙,在月光的照耀下倒显出几分森白来。
“这不是、柏徽茹?”胆大的车夫叫道。
柏徽茹漠然转过脸来。
“你、是你杀了三姨娘!”
听到动静的二姨娘自前一辆马车上下来,打了个哈欠,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意,问:“怎么了?我似乎听见有人惨叫,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一地血迹,二姨娘彻底清醒,反应过来这不是梦,登时瞪大双眼,她顺着血迹看向马车。
“人、人呢?”她颤抖着声音问。
“死了。”
那个胆大的车夫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抖。
这二姨娘是俞方璇的表妹,她的弟弟在吏部任职,为了织起达官贵人这面人脉网,俞方璇便将她嫁给了林枕,自此打开了内城的大门。
二姨娘平日里素爱清静,常闭门不出,不愿做那些个脏事儿,但没少出主意。
和俞方璇乃一丘之貉。
二姨娘看向柏徽茹:“你、你、你居然敢杀人!芝儿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厚着脸皮拦车杀起人来了!”
柏徽茹始终面无表情,都不正眼看她。
她二话不说,倏地举起刀,直抵二姨娘的喉咙。
二姨娘倒抽一口气,浑身一僵,刀尖上的血腥味太冲,她不禁干呕了几下。
“你、你要干嘛?这可是死罪,你就不怕砍头吗?”
“我娘死了。”
静默了很久的柏徽茹终于发声,她没有理会二姨娘的问题。
“前一世,你们为了甩掉她,用归宁之日拖时间,给她灌了毒药,这一世,你们又故意发难、百般刁难,致使她病情加重,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二姨娘不敢轻举妄动,颤抖着声音回:“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前世今生的,我、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知道,你们杀了我母亲两次,现在,我要让你们偿命。”
柏徽茹声线冷淡,面无表情,像寿枋铺子里扎的人偶似的,逼真但毫无人气,看得二姨娘心里直发怵。
“你你你、你冷静,这都是误会,你、你母亲,的确没有资、我是说,暂时,不太能,上送亲轿子,可你非要坚持,我们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了吗?”
“是吗?看来二夫人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啊,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回忆一下平日里,你们三位夫人是怎么对待我们母女俩的,回忆一下那日我是怎么为我娘争取上送亲轿子,而你们又是怎么百般阻挠的。需要吗?”
二姨娘趁她说的时候,不住地给那个胆大的车夫递眼色。
那车夫会意,一面观察着柏徽茹一面一点一点往后退,直退出她的视线范围,转身撒腿就跑。
刚跑没两步,一柄闪着寒光的银刀飞来,嚓一声,刺穿了他的小腿。
车夫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柏徽茹走到这车夫身前,伸手拔出刀,冷声道:“我不杀无辜之人,林氏族人以外的人,赶紧滚。”
车夫、马夫、丫鬟、仆人,拢共十几号人叫喊着四散奔逃。
二姨娘见她走开,双腿颤抖着一点点往旁边移,刚移到马车一角,一根细不可查的银针划破夜色,‘咻’一声飞来,扎在她脸旁边的木柱上。
鲜血把银针染成红色。
二姨娘短促地一吸气,目光一直,缓缓倒了下去。
鲜血自她的太阳穴涌出,顷刻流了一地。
三个太太死了两个,林家就只剩俞方璇、林芝和林枕了。
他们分别在第一、二辆车上。
柏徽茹提刀,先朝着第二辆去。
掀开帘子,车里的女人和女孩儿相互依偎,靠在一起,女人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女孩儿嘴角一行血渍。
柏徽茹脑中嗡一声响,赶紧一步跨到二人面前,捉起林芝的手腕。
“不用诊了。”俞方璇生无可恋地说:“她已经死了。”
柏徽茹恨恨看向她。
俞方璇一阵苦笑:“我们宁可自杀,也绝不让你得逞,想获得手刃仇人的快感?呵呵,这辈子也不可能。”
俞方璇说着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她艰难地说:“你们母女俩,这辈子,都是我的手下败、呃!”
她‘将’字还没出口,就被银刀贯穿了喉咙。
俞方璇遽然瞪大双眼,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气息一点点消散,眼眶中漫起泪水。
她艰难地说:“芝儿、娘,来了。”说罢,脑袋软软一偏,眼口不闭,没了生气。
柏徽茹气得浑身颤抖。
俞方璇是她最大的敌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原本计划要押她到母亲的尸身前下跪磕头,折磨她三天三夜,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却这么轻易就死去了。
她握着刀柄的手不断收紧,骨节发白,表情狰狞地举起刀,在俞方璇的尸身上又砍又刺,毫无章法。
俞方璇的尸身很快成了一摊肉泥。
“啊啊啊啊!!!”
林枕那日受了刺激后便神智不清,嘴巴里一直说着胡话,时而大哭大闹,时而大喊大叫,为了不让他坏事,俞方璇给他下了迷药,直到刚才他才苏醒。
醒过来爬出马车,看到这副惨烈的场景,他吓得不轻,抱住头,一边哭嚎着一边往前冲跑。
柏徽茹听出他的声音,一道寒光自眸中一闪,旋即没入眉宇之间。
这个老东西,还能叫他给逃了?
没赶上俞方璇已是损失,若再让这老东西跑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她当即掀开帘子追出去。
她顺着林枕逃跑的方向抬头一看。
迎着明亮的月光,她看什么都是黑影。
车队尾端,缩成一小团的黑影面前站着个身量颀长的人。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歪歪斜斜的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