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国每三年举行祭祀大典,虽平时也举办,但都是小祭,惊动不了太多人。但这次无疑是规模最大的,甚至比起三年前还震撼。
从东七院的典仪院到祭祀台,全程三十多里。
官道最外边是仆人夹道矗立,随后是黑宫卫骑高头黑马守卫两边,文武百官俱骑马相随。
队伍像一条长龙,蜿蜒曲折无尽头。军队手握长戈,高举旗号,辇车无数,可谓震撼无比。
“咚……咚……咚……”猛然间气势磅礴的鼓声敲起,响彻云霄,震撼人心。
“出来了!”
一旁赵俊衡的呢喃,同样骑在黑马上的宁屹朝撵仪院大门举目远望。
“那就是金卫?”
“嗯,金卫也叫金十卫,是祭祀国的守护神,统领是张松力。听说每个人都是力大无穷,分别守护在玄元都城十方,没有冷王的命令,谁来都无用。”
即使还是朝阳,但霞光刺眼。赵俊衡紧皱眉头,眯着眼睛,口中解释道。
倏然间前方金十卫一身金盔金甲走出,每人都是身高八尺,胸前佩戴护心镜。就连那披着金甲的黑马,都比他们骑的高大不少。
这十人在前方成一排开路,由于是全身被金色铠甲包裹,除张松力外,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宁屹看得那是一个难受,现在是黎明时分,阳光和煦,曙光温和。但未几过后,怕是头顶烈日,犹如碳烤。
这身金甲看来威风凛凛,实则是将自己放入锅炉,等着蒸烤。
光从这点看,就能知道祭祀国的军威如何。
“噜呜……”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堪比虎啸。
众人下马相迎,静立等候。
随着金十卫开路,后方猝然冒出四头巨兽,高达三丈。全身长满长毛,长鼻如烟囱,青面獠牙。
巨兽耳朵宛如蒲扇,全身皮甲坚硬,庞大无比。
“开疆拓土,万寿无疆,冷王,冷王……”典仪院院长高呼道,随着众人行礼高呼,宁屹也只得跪下相迎,这是规矩。
“那是长毛导象,三头在前拉,一头在后载着玉辂。那玉辂上之人必是冷王,之后就是王子乘坐的玉撵,秀君公主出乘的香撵,其后仪仗多多。”
秀君公主?宁屹心中一动,赵俊衡轻悄悄的话将他的记忆唤起。
这秀君公主想必就是尹王妃的女儿,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儿,竟被三毛子这畜产的给杀害了。
现如今,也不知这被软禁的秀君公主得到消息没有。他听说这公主常年都被软禁在西苑内,今天能出来,怕也是因为祭祀大典的缘故。
一般来说,这冷宫中的罪人死了都是直接拉出去。
不过王妃原本身份尊贵,故而会有专门的人将其埋葬,但消息一般不会透露。
祭祀国的宫规中就有这么一条,但凡冷宫中人死去,只需暗中处理。
这种规定主要是掩藏一些污点,顾及王家脸面。
三架玉撵渐次经过宁屹眼前,他是跟随文武百官,骑马相随,所以也是夹道而立。现如今还得保持跪地相迎,只等仪仗过得差不多,前方院长动了,后方的百官才能动。
宁屹伸长脖颈,想抬头看清楚里面的人,这香撵虽被一层薄薄的华丽装饰遮挡,原本是逃不过他的神识的。
但自己来时已经决定,今天再怎么样也得忍住,不能轻易动用仙家手段,防止被国师发现。
自从他修习法术后,才知道这仙家之神秘。
许多仙家手段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这国师有什么本事,所以自己还是小心点为好。
只可惜,这长毛导象太高,而且这香撵装饰得太碍眼,根本看不清楚。
……
这场仪仗硬是花费三个时辰,才到达祭祀台,此时已经临近末时,烈日开始斜挂。
祭祀广场宽阔无比,足以容纳数万人。
还未临近祭祀广场,冷王极其百官均下撵下马,步行而入。
典仪院的绿袍官将牲畜赶至祭祀台,肩扛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上前,一一排放其上。
百官站立广场,冷王在典仪院院长的安排下,走上祭台阶梯,步履蹒跚,王司礼则是跟随其身边,抬手搀扶。
这冷王已是古稀之年,身穿黑逑,白髯飘飘,髻戴黄冠。一双白色的浓眉下,眼神刚毅,面部饱满。一看就是经常带兵打仗才能养成的面貌。
但就是这样一位王,竟然为了求取长生,荒废政事,不管宫中乱斗,置天下万民于不顾。
就在宁屹疑惑,这国师架子不可谓不大,为何还不出来时,就瞄到神仙塔中走出一人。
一身黑色长袍,中等身材,乌黑的长发随意束起。他黑色浓眉,五官大气,看其年龄,大约四十出头。
见到这副面容,宁屹内心也是怀疑,分明看起来不像坏人。
不过仔细定睛一看的话,这人脸色暗淡、发青、没有血色,更无亮光,一双眼睛显得深邃异常,倒像是肾亏得厉害,肝脏也不好。
要不要查看一下,宁屹内心正挣扎,怕被对方察觉。
不过在这个距离上,只要不放出神识,对方也很难察觉灵气波动。
考虑未几后,宁屹还是忍不住,将灵气附在双眼凝神偷偷仰望起来。
祭祀台上,国师徐徐走到冷王面前。
“冷王万福,本座有礼!”国师眼眉舒展,拱手而不低头,身体笔直。
但冷王好似并不介意,反而脸颊上提,脸带笑意道:
“净法国师有礼!”
净法国师上下打量他,青面绽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冷王看起来精神奕奕,年轻不少,想来身体无恙。”
一听此恭维的话,冷王嘴角微微上提,眼睛下缘出现弯曲的弧度,虽不笑却眼睛含笑,抿嘴道:“这都是国师的功劳,孤吃下国师制成的药丸,不仅身体轻盈,心情也大好。”
“这祭祀的规矩,孤也按照国师的想法来做,至今已是第二次,不知国师可当真能求来长生仙药?”冷王皱着白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哼,莫非冷王还在怀疑本座?”国师青面下拉,略显不快。
冷王面色一变,赶紧解释,“国师切莫生气,孤只是心中担忧,这祭祀国至今已五年多不下雨,想是老天见孤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故而惩戒,这才心中有忧虑。”
他已经为了长生之事,弄得天下怒骂,大失民心。现如今再后悔也已晚矣,只能硬着头皮撞到底。
只能等孤长生后,再善待万民,补偿他们,内心暗暗发誓。
国师面色缓和,但毫无血色的青脸看起来还是觉得瘆人,只见他眼睑上提道:
“本座之前已说明情由,只需建造六层石塔,第一层可容纳数万人。届时,本座便会施法请神,冷王见到神仙后,可说出心中所想,到时大愿成矣。”
“石塔建造不易,也多亏冷王配合,按照这种进度,怕是六年内就可建成,只要冷王再加派人手,还能快上不少。”
虽不知容纳数万人想干什么,但听到能见到神仙,还能完成心中所想,冷王一颗心也慢慢放下。
但对方想让他加派人手,这却是万万做不到的,第一批十万人,现如今只剩下五万不到。如再强抢明抓,恐民心生出造反。
见国师眯着眼,好似等他的回复似地,内心速思,脱口道:“这百官也等急了,祭祀大典就交给国师主持,孤身体有些不适,就在下方观礼吧!”
冷王竟然将祭祀之事交给他来主持,国师脸上当即也是一愣,令人想不到,毕竟下方的百官可是恨他恨得牙痒痒。
“这祭祀之事,历来是王上主持,可有不妥?”
“无碍,孤就在下方,你尽管做就是。”
“如此,本座只好从命。”国师嘴角上翘,那双阴森深邃的双眼与大气的面貌极其不搭。
倏然间见到冷王走下祭祀台,下方百官议论起来,却不知为何如此。
“孤已命国师主持祭祀,尔等只需遵守即可!”
“什么!这……这怎么能行……”
议论声传开,噪杂不断,百官或摇头,或咬牙切齿,两手紧握的都有。
大多内心不满,脸色愤怒。
这祭天一事,在祭祀国中可是大事,历来均是王上亲自主持,岂能交给外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王子都不够资格。
此时的冷修王子后槽牙都快咬掉了,他螺旋眉几乎扭成一团,龙目瞳孔变小,一双眼睛阴沉无比。
但就算他们再如何生气,也不敢在祭祀大典上闹事。任其再不满,也只能等结束,才会上书说明,届时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其实不管是谁,对于这种情况,内心都很不满,比如十四院的院长中,除了孙奴权是国师的人,受到冷王任命,在现场维持秩序外,其余十三人皆是脸色难看。
黑宫卫的宁玉衡呆在王子身边,对于王子的愤怒,他尽管再不满冷王的决定,却也不敢说什么。要是被孙奴权抓到机会,怕是被安上叛逆的罪名。
随后只见国师先是祷告一番,再做出一些怪异的动作。
未几,他腰间插剑叶大圭,手持镇四方之圭,面向西方立于祭台东南侧。
“咚……呜嗡……”霎时间鼓乐齐鸣,声音隆隆,震颤人心。
须臾后,典仪院绿袍官宰杀一群牲畜,和供品摆放一起,献祭上天。
这祭天的目的就是祈求风调雨顺,免受灾祸侵扰,希望将自己的愿望传达上天。
如果这天下受到自然侵害,那便是冷王失德,触怒了上天,才会降下惩罚。
当然,这些都是古老的部落臆想而已,传到如今才变成另一个样子,这可信度在每个人心中都是不一样的。
……
典仪院几个绿袍官静待示下,见到国师示意后,继而将这些祭完的供品摆放一堆,由天子点燃堆积成塔状的柴火,将那些供品燃烧殆尽。
一时间烟火飘散,升腾于天,仿佛要传达给天上神仙。
但就在全部礼仪完成后,国师却做出令人噤若寒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只见对方让孙奴权将几百平民驱赶进入神仙塔,这样的举动立即引起百官斥责起来,但也有一些好似已经习惯。
因为三年前那场祭祀也有过这种情况,只不过平民的数量只是几人而已,而现在却是数百人。
不管是王子,还是院长,甚至是金卫中的首领张松力,都是愤怒咬牙,但皆是不敢有所作为。
“这是……活祭!”宁屹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盯着塔中发生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