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是你能打听的,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另外我公务繁忙,我阿弟就拜托你照顾了,一有时间我会来看他的。”
“大人请放心,属下拿性命担保!”余统领满脸的络腮胡,像是行走的黑熊,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外人大多只知道这祭祀国有十四院,却不知还有一院名为黑宫院。
这黑宫院是王子两年多以前建立的,除了管理宫中私府之事,更是专门服务于王子的。而这宁院长正是黑宫院的院长,太子的左膀右臂,他自然不敢敷衍了事。
“那隔壁的小孩呢?方才司大人说,他的脊椎被打断,即使复原也只能一辈子卧榻。”余统领打算先问清楚,是否连同那小孩一起照顾。
“他的死活与我无关,不过能照顾的话尽量吧。”他身为私卫院长,如果连一个不认识的宦仆都要关心,那还如何统领黑宫卫。
“水……水……”
突然间,微弱的声音传出,宁院长双目似剑,嗖一个转身,待看到是宁屹醒转后,脸上震惊。
“这!”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受了如此重伤,竟不到三个时辰便醒转过来,那司大人明明说需要三日才能醒。
“快!拿水来。”
早就端着一杯水的余统领当即递上去。
只见宁屹嘴唇开裂,脸上无半点血色,待几滴水滴落口中后,嘴使劲嘬吮起来,随后慢慢睁开眼睛,露出萎靡不振的黑瞳。
醒来的宁屹先是眼前迷雾般,看不清东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但不消几息,就见到眼前之人,心中一愣下,嘴里下意识轻缓道:
“二……二耗子,是……二耗子吗?”
宁院长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当即黑成锅底,斜了眼一旁憋笑的余统领。对方似有察觉,脸上讪笑道:“属下先告退!”
注视余统领出房门后,他这才转过头,眼睛湿润,嘴里笑骂道:“小野牛,这个模样,看你还横不横。”
他伸手揉搓对方的头,目光瞥向右手背上的咬痕,就知道这小子有多狠了。
在村里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种,而且又爱钻山洞,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定要弄个明白,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一但想干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他还有个小名,叫小野牛。
“阿……爹,阿爹呢?”
一听宁屹问起自己的阿叔,宁院长心中一颤,锐眼瞳孔骤缩,一张含着笑意的脸上却不显丝毫痕迹,只是安抚道:
“你先休息,等你好了阿兄再告诉你,听话。”
想是累了,宁屹喝完水后再次闭眼睡过去。
见状,他站起身,目光生冷,眼中饱含杀气,面向熟睡的宁屹喃喃道。
“你放心,我会将那三毛子五马分尸。”虽如此说,但他心里知道不简单,此事牵扯太广,要是惊动国师,那王子的计划可能就会受到牵连,所以他还需和王子商量。
宁院长一出医令院,来到与东七院之间的中心广场,也就是宁屹当初入宫选人之时所站的地方,他策马奔行,目标正是宫里的王子府。
医令院相隔王子府约有二十里路程,顺着宫院宽阔的廊道一路疾驰,不到半个时辰就已到达。
“宁院长,王子正找你呢。”
他刚下马,一名宦仆躬身行礼,上前拉住马头缰绳。
“可说有何事?”
“不曾……”见对方不把话说完,他知道这是不敢,同时也是不知,于是不再询问,直入府内……
王子府内,灯笼挂满,石雕玉璧,色彩绮丽,大多是石器雕刻而成,又经染色所致,院内草木低矮,却花开蝶舞。
宁院长穿过外院,来到一处流水假山,湖中荷花绽开的小榭处。眼望正欣赏夜色荷花,静听蛙虫鸣叫的王子。
他躬身行礼道:“参见王子,不知王子找属下何事。”
只见这王子像四十出头,锦衣玉带。虽面色如蜡,带着些许憔悴,但一身黄色绸缎,雍贵大气,气质非凡,他慢条斯理道。
“听说你表弟入宫了,如何?”
“可曾找到?”
见王子邀他过去端坐石桌前,宁院长轻车熟路的坐到王子对面,两人之间像很是熟悉的朋友般。
宁院长起身倒茶,面色愤怒道:“找是找到了,但”。
“但……不仅被阉割,还差点被打死,现深受重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转。”倒完茶,他坐回石凳,双手握拳,咬牙切齿。
“事情大概,我已知晓,但你不能动他。”王子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神微眯,盯着宁院长,对于他说的不知什么时候醒转,却是不说明。
“为何,难道就因为对方是孙奴权的人!”宁院长用一双乌黑的锐利瞳孔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对方将茶杯放下,面色不改道:
“你啊,还是太嫩了。这三毛子虽然只是蚂蚁,但背后却有两尊象雕,不……加上国师,有三尊,而且还是最大的一尊,比本王都大。”
“三毛子不仅是孙奴权的人,表面上更是王司礼的属下,你自然能轻易捏死那只蚂蚁。但这王司礼现下还未表明立场,人家冤大头都不着急拆穿这场闹剧,你却来破坏,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
“这样一来,王司礼如投靠国师,我岂不是被三尊象雕一起压在身上!”
他语速加快起来,越说越激动。
“硬抗两尊就已经让本王分身乏术了,再有一尊,恐怕都不用谋划了,直接解散倒好。”
王子两手一挥,脸色愤怒,他语速越来越快,似乎暗奈不住心中想说的事情,接着又继续道。
“但自从父王迷恋神仙梦以来,本王好不容易除掉异己,就连本王七个兄弟,父王的十几个后宫都被本王铲除。眼见大事已成,却突然冒出个国师来,本王岂能善罢甘休。”
“砰……”王子咬牙切齿,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顿时碎成两半,茶壶茶杯滚落一地,碎成残渣。
宁院长唰的站起身,低头咬牙,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
王子见状也是语速放慢,恢复以往温和的神情,轻声道:
“铲除国师的计划还不成熟,起码得弄明白对方的目的,他那所说的仙术是不是骗人的,他来这祭祀国中干什么,建造神仙塔有什么用。这些本王都一无所知,想来真是可笑之极。”
王子摇头讽刺。
而后他缓步来到宁院长身边,双手搭在其肩膀上的甲胄,轻声道:
“而且,你以为那三毛子会留下证据?恐怕那冷宫中的尹王妃早就被他处理干净了。”
“为了成就这大事,本王身边的亲人死了个干净,你那个不是亲兄弟的表弟就不能牺牲一下?”
冷修说完,空气中瞬间安静下来。
人声沉寂,蛙叫虫鸣。清风吹来,荷叶摇曳,月色在王子府的黑瓦上洒下银辉,天上繁星点点,好似一幅画卷。
……
宦者院,此时已经是三更天,月升头顶。
一间宦仆密室内,小宝正害怕的缩在炕角,脸上一幅见“鬼”的模样,可见是被吓得不轻,任大宝如何安慰,均是不见好转。
“小宝,别怕,告诉阿哥,有阿哥在,你不用怕的,你忘记阿哥的本事了吗,就是钱狍子阿哥也不怕的。”
清瘦的大宝靠近他,轻声温柔。
这小宝自从今天下午去冷宫送食,回来便这样了。到底如何也不肯说,只是一味的摇头,脸上露出恐惧,像是看见什么令人可怖的事情。
眼见大宝将手放到小宝的头上,对方也不见反抗,而是渐渐安稳下来,他稍微安心一点。
大宝紧紧抱住对方,眼睛湿润,他心里害怕。
这活下来的十四人中,之前已有两人疯掉,就是经不住疼痛,神经错乱。今天又有三人被打成那样,不知是死还是活。
他害怕失去阿弟,害怕他疯掉,害怕他像被倒粪水般拉到废料门,害怕阿弟像被拉粪水般拉到城外的野山上,让那些畜生践踏分食。
家里阿妈和阿奶、一个弟弟、三个妹妹也不知是否饱腹,有无钱粮,他和阿弟今天才领了二十个铜板,却也不知如何寄回去。
再隔几间屋内,躺在炕上的赵俊衡一脸懵逼看着宁屹炕上的三脚金蟾蜍,对方闭目养神,对他不屑一顾。
原本他下午一进来就已发现它,一开始却也不在意,只想将宁屹塌上的食盒拿下去,但这蟾蜍竟对着他泚尿。
虽民间传说这金蟾蜍是旺财之兽,尿液并无毒,但谨慎下,还是不敢轻易去招惹它。
“哎……”
赵俊衡叹了口气,就不再关注它,而是回到榻上睡下,眼睛睁开注视屋顶,心中却是想起宁屹和钱狍子来。
在这两人和三毛子作对时,他就猜测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劝解也没用。
一个脾气火爆,一个自大,早晚要出事儿。
他自小生在小镇,听从父亲的话,熟读书籍,经常听父亲说书中的谋划、计谋等。对于人心不敢说熟知,但也能把握个度。
小镇上做生意都讲究高喊低减,更何况这深宫了。
想独善其身,还是低调隐藏起来,暗中积累。
每个人都有机会,时机一到,自然能做大事,甚至那十四院之一的院长就是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