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的墓地中葬的都是她生前喜欢之物,但墓内部装饰却并不华丽,甚至简洁,由此看来,萧锦纶确实也没有想要百年之后,与她合葬的想法。
姜婳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没有淋到雨,却沾了灰,拍打着灰尘,熟练的从陪葬品中脱出把椅子,敲敲打打,随意坐下来。
“若我说这花不是我的呢?”
“梨落是孤儿。”莫明昊也去里面抽了把椅子出来坐下。
看似两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两句话,却正是此事的关键,花是他亲眼看着放的,梨落是孤儿她也心知肚明。
江椛叹了一口气,马甲刚披了六年,就被人拆穿了。
“说吧,一个要求,我可以做到的,我答应你。”
江椛没有直接承认,可她一开口,莫明昊的那颗心就定下来,虽说之前已经十拿九稳,可听她承认他才最终放下心来。
莫明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他伸手去拉江椛,江椛抬头看他,却躲过了他的手。
她愿意承认她是姜婳,但她此时更是江椛,她分的很清楚。
莫明昊见状,收了手,敛了笑:“什么时候的事?”
江椛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又道:“姜婳欠你一个恩情,谢谢你当日上奏进言,给了她体面,也给了南安候府最大的面子。”
莫明昊打量着江椛,确切的来说他是想从她身上看出故人的影子来。可是没有,姜婳张扬明媚,她却冷静自持,她们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如果不是他机缘巧合,可能这世上,真的不会有人发现她们是一个人。
江椛见他不语,眼中神色复杂,有痛苦也有她看不懂的情愫,她突然就明白了。
墓室里很安静,江椛猜测此时外面滂沱大雨,而这里却一点都听不到,她在等他想通,因为他想要的,她早就给不了了。
过了许久,莫明昊突然出声,他嗓音干哑,甚至带着点后悔:“为什么要嫁给萧锦纶?”
江椛认真回他:“因为宿命,南安候府的荣安郡主本来就是要做太子妃的,无关那个人是谁。”说完她如释重负,仿佛自己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父母疼爱她没有错,想让她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也是真,怪只怪她,空有想成为最尊贵女人的皮囊,却没有要成为最尊贵女人的野心。
这一刻,江椛突然释然,勾唇笑起来:“喂,莫弄霜,我告诉你吧。我身死后,以魂魄的形式飘荡了近十年,直到大昭二十九年春,在上京,以阿花的身份醒来。”
“我见识过萧锦纶的凉薄,父母弟弟的伤心,你的维护,世人的嘲笑,墓里的寂寞。又以阿花的身份,体会世间的心酸苦楚,小人物的无力感,爱上过求而不得的人,也决定嫁给崔溢时为妻,只为求一个身份活下去。我现在有了夫君儿女,奴仆铺子,夫妻还算恩爱,儿女也还可爱,走这脚下的路,一步步,未来怎么样不知道,最起码现下是安稳的。”
莫明昊先开始惊讶她突然直白,听到后面深思起来,他笑了笑,桃花眼里满是苦涩,他听懂了江椛的话,可还是调侃她道:“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不怕,本来也欠你一个恩情,若你执意要说,就当报恩了吧!”江椛洒脱道,不过她话音一转:“当日也是不知你的情谊,若早知道,在北地时我就应该与你说清楚的,白白耽搁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我的不是了。”
莫明昊摇头苦笑道:“怪不得你,说到底,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过你可以放心,今日之事,出去后,我定然不会吐露半字。”
江椛信他,莫明昊算得上君子,她不怕他不遵守承诺。
“对了,我想起一个事来,你可敢开墓?”江椛见莫明昊情绪低落,似是沉溺于过往,不禁开口解决正事。
莫明昊目光沉沉的看她,她跟之前真的差的太多了。
江椛不愿看自己以往的尸身,承受不住,躲去一旁。只让莫明昊打开棺材,去里面翻找。
“找到了便合上吧。”江椛提醒莫明昊,时间已经不早了。
莫明昊又看了一眼尸身,才将棺材合了起来。
“你自己还会怕自己的身体?而且那也只是白骨了。”莫明昊戏谑她道。
“你不懂,等你,算了,你会长命百岁的。找到东西了吗?展开我看看。”江椛本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问名单的事。
莫明昊见她不说,也大致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就略过,将找到的名单展示给她看。
江椛一一看过,点头,是这个没错!
她见他疑惑,解释道:“当日我有意调查顾风敛的事,才拨出萝卜带出泥,搜集到了这份名单,我怀疑也正是这份名单,萧锦纶才要杀了我的,不过他比较自大,见我死了,就把这份名单给我陪葬了,估计没想过我还会再活一次吧!”
“是他杀的你?”莫明昊突然握住江椛的手,力气很大,捏的她手疼。
“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八成是。”江椛示意他松手。
“抱歉。”莫明昊松开手,给她道歉。
二人避开守墓之人,从墓中出来已是半夜,雨停了,月亮挂在空中,月朗星稀,江椛被莫明昊带在身前,骑在马上往回赶。
她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崔溢时今日晚归,或者还没回去。”糟糕的是,就算他晚归或者不归,她今日没回去整个府里知道,隔日崔溢时也会知道。
“别怕,就说你被人劫了,我半道将你救了回来。我会尽力帮你遮掩。”莫明昊跟江椛换了马车,走在回崔府的道上,他之前劫她时,已经为她想好了退路。
江椛忧心忡忡,希望崔溢时会信,他们前几日才和好,今日不会又要因此事吵架吧!不过今晚,也算解决了她的心头大事,解决太子的把柄有了,也解开了她和莫明昊的心结,很值得。
莫明昊看着江椛紧锁的眉头,暗道:她这一世虽不如上一世美艳,却比上一世幸运的多,希望她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