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摇晃,阿花一路昏睡,发热没要掉她的命,只精神一直不好。
这日那瘦子又来喂她饭食,每日一碗稀粥,不吃就饿着,阿花怕饿肚子,这两日吃的积极,瘦子灌的急,她不停吞咽,会被呛到。
“臭娘们,命还挺大,慢着些,呛死了爷可要赔钱。”
就这样不知摇晃了多久,被喂了多少次下了药的粥,终于有一日到了目的地。
这一路折了几个姑娘,现有的十几个都蓬头垢面,认不出本来的模样,最凄惨的还是阿花,她秋香色的衣裳当日沾了泥水,本来就辨不出颜色,这下更是又硬又臭,头发打结,脸上全黑。
一瘦一胖应该是到了目的地,心情放松,现在找了家客栈,两人去看屋子了。
阿花今日假意不舒服,只喝了一少半的粥,这会儿到了晚上,恢复了些许力气,她悄悄从车帘往外看,盘算着可能逃走的机会。
但可惜的是她手脚都被绑,还被塞了嘴,就算有力气无法出去。
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阿花突然看到有举着火把的人在巡逻,那人身形高长,穿着铠甲,那人近了,阿花愣住,这不是阿时吗?
她用劲将头伸出车窗外,“嗯嗯”的示意,但对面那人仿佛没看到她,顺着街道过去了。
也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谁能认得出来呢?柳意澈能吗?他一定也不能!
阿花心里苦涩,终于哭了起来,连日来担惊受怕,失意,羞辱,仿佛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她后悔了,不该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不该纠缠,不该痴心妄想,若不是她日日纠缠,怎么被卖?
是的,她怀疑是柳家卖了她,她是良家子,并非卖身奴仆,大昭律例,拐卖良家子是重罪,若非跟她有仇,谁会冒着被抓的风险,拐卖一个长相不出众姑娘。
马车内姑娘们听她哭的凄惨后悔,也都纷纷勾起伤心事来,一起哭起来。
崔溢时其实看到她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朝他求救,他本不想理这事,北地经常会有被卖来的奴婢,或者被自己父母亲人卖掉带来北地的女子,也有少量不是正规途径来的拐卖者。北地荒凉,这种事没人管。
但那女子实在哭的凄凉,在一堆女子声音中哭的最惨,他耳朵灵,走出很远也能听到。罢了,去看看吧。
车帘突然被掀开,里面正在哭的众女子声音一顿,阿花也惊了一下,她以为是那一胖一瘦回来了。
猛然看见崔溢时那张脸时,目露惊喜。这时崔溢时也看到了她,他只当她是惊喜她去而复返。
崔溢时伸手将阿花扯出来,他见面前这个女子又黑又瘦,蓬头垢面,忍不住皱眉。
阿花见他皱眉,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多么糟糕,示意他拿掉汗巾。崔溢时如她所愿。
“阿时,是我。”阿花急忙自证,她怕他下一秒就走了。
崔溢时听言眉头一动,又将汗巾子塞了回去。
阿花着急的快哭出来了,用绑着的手去拽他袖子:“救救我,救救我!”
“你在干什么!”一胖一瘦突然出现。
“家里缺个暖被窝的,这个我看上了,出个价吧!”北城这种买奴婢做暖房小妾或者媳妇很多,并不惹人怀疑。
一胖一瘦听他这么说,虽缓了神色,却还是有点怀疑,阿花在这群女子中最脏最臭。
“看上身材了,前凸后翘,赶紧的,我还着急回去呢!”阿花确实容貌一般,但十七八岁的年龄,正是身形长成的时候。
崔溢时说的猴急,一胖一瘦都是男人,交换个眼神,都懂彼此的想法。爽快出了个价,以五十两银子将阿花卖给了崔溢时,银货两讫,崔溢时抱着她就走,看背影还真有几分猴急的样子。
阿花缩在崔溢时怀里,从崔溢时说要买她开始,她就定了心,至于他说暖被窝,身形好这些浑话,她都不在意,她直觉他不是这种人。
崔溢时将阿花带回守卫处,回了自己住处,她的身份他去年在上京就探查过了,他没有什么疑虑。
阿花等崔溢时给她打了热水,便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她身上的痕迹早就好了,崴过的脚也痊愈,只是被绳索绑过的手腕脚腕处有深深地痕迹。
崔溢时处没有女子衣服,她便穿了一套他的衣裳,宽大的要命,等她擦着头发出去,他正坐在凳子上等她。
二人双目而视,算算日子,这是两人一年后再见,去年是她救他,今日是他救她,但扯不平,她还欠他银两。
“说吧,怎么被卖了?”她是良家子,谁会无冤无仇卖她。
“出了一点意外。”阿花嗫嚅,她并不好说是被男人骗了,卖了。这样不就印证了他一年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那先在这住下来吧,后面再说!”他见她不想说,起身出去收拾阿花洗完澡的污水。
阿花伸手想去帮忙,崔溢时示意不用,让她先吃点东西,他刚坐的椅子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碗面条,她以为是他的,原来是他为她准备的。
崔溢时收拾完水渍回来,阿花已经吃完了面条,干干净净,她最近也是饿的很了。
“阿时,谢谢你,今日的银钱我后面会还你。”
阿花低着头站在屋中,想起她之前救崔溢时时,好像对他并不好。
崔溢时看着他屋中的这个女子,洗去一身污垢的她,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穿着他宽大的衣裳也难掩姣好的身材,面容娇憨清丽,身世和他一样可怜。这样的女子,把她放在北城,她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这个民风彪悍的地方立足?
阿花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他,男人眼中神色明灭,仿佛几经波折,最终沉淀下来。
“不用还了,你嫁给我吧!”
他听见自己淡定的说了这话,可内心却一点都不淡定。
阿花惊讶的睁大眼睛:“你说,让我嫁给你?”
“对,嫁给我你才能在北地待下去。”他又补充了一句,心里有些焦急又很期盼她能答应。
是啊,上京回不去了,北地,在北地她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况且公孙先生常看的那本地理志上说北地可并不好生存,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你可是要明媒正娶我做正妻?”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当然,我会请将军主婚,与你拜证天地。”
“好,我愿意。”阿花听见自己这么说。
崔溢时脸上带了笑出来,他长久冷着脸,这一笑还有点惊艳:“那你休息吧,这些事情我会去办。”
阿花当晚睡在崔溢时的床上,以为她会失眠,但却睡的很香。与她相反,崔溢时整晚都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着很多事情,一会儿是他遇见阿花,一会儿是阿花答应他要嫁给他,又想着婚礼应该怎么筹备…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