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在人来人往的隔间里思绪澎湃,又将写在纸上的步骤一一核对,推算着每一步的可实践性,以及可能存在的问题,最终得出了一个找写话本子师傅的结论。
目前上京城内的话本子都不是独家,一个师傅的话本子可以卖很多家,也就是说她现在店内卖的话本子在其他书店也能找到,客人可选择性高,人来人往的可替代性也高。
但如果能够找到一个能够只给人来人往写话本子的人,那就是独家,就算市面上出现誊抄本,那也要在她之后了,况且她还要讲这个故事一出,就让说书先生去讲,就算出现誊抄本,大家也知道这个故事出自于她家,名气有了,还怕利益不回来吗?
所有的流程都理顺了,她开始思考上京城内有名的话本子师傅,写话本的大多是有些文采,但不太得志的文人墨客,这些人大多条件不好,依靠写话本混口饭吃,或者是写话本解燃眉之急。
在写话本,话本又写的好的人,她就算有认识的,那也是快十年前的人了,这两年新出的她都不认识,这个人应该找谁?她一时没了头绪。
“翠儿,你把如今店内卖的好的话本整理一下,各拿一本给我看看。”阿花干脆出外间来,先了解一下如今话本师傅的行情,以及他们擅长的风格。
“好。”翠儿手脚利索,不到半刻钟就拿了五本递给她。
这五本价格相同,风格各不相同,光看封面有的红有的绿,看不出什么特点来。
“翠儿,这五本话本你有看过吗?”
“阿花姐,我就闲的时候随手翻过,我看买的人多,我就好奇看了看。”翠儿挠着头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生怕阿花觉得她干活不认真。
翠儿是什么样的人,阿花相处这么久了,自然清楚。
“没事,你就告诉我这五本里面你觉得哪本最好看?哪本买的人多就行。”五本合起来厚厚的一层,阿花只能先了解一下翠儿的意见。
“卖的最多的是《相思不可解》,讲的是一对身份不对等的相爱之人,林景之和孔灵儿的故事,历经千辛万苦还是没能在一起;我觉得最好看的是《海棠宴》,这个是说单元儿女扮男装上京高考,在海棠宴会上遇到顾东霖从而一见倾心,再见沉沦,两人纠葛不清,最终在一起的故事。”翠儿口齿清晰,噼里啪啦一顿解说,都是话本精髓。
话本大都是女子在看,大昭风气开放,不存在女子不能出门,不能看话本这些条条框框,所以这些情情爱爱成了火爆的必备条件。
“那其余三本呢?”阿花好奇。
“这剩下的三本,一本是讲鬼故事,一本讲探案,还有一本是小故事合集。”
阿花点头,试探着问道:“那卖的好和你觉得好看的那两本是谁写的?你知道吗?”
“《相思不可解》是谷雨公子写的,他极其擅长催泪话本,在上京颇有名气;《海棠宴》是红衣公子写的,他是蜀地人士,这话本写了好几年了,不过一直有人喜欢,所以各大书铺都有上架。”翠儿摇头晃脑,如数家珍,了解的还挺详细。
“那你可认识这两位公子?”
“这,我可不识得。他们写话本可能也不想太多人识的,除了与他们第一手交易的人,恐怕没人知道。”
阿花也没真指望翠儿会认识这二人,那种狂热想认识话本师傅的除外,这些闺中女子一般人还是更注重故事本身。
这种狂热分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的,最起码有钱有人脉,才能查出来这幕后的师傅,比如姜婳。
这么多年过去了,话本子层出不穷,翻新几倍,但故事内核好像还是那些,姜婳当年因为喜欢看话本,找姜蔚帮忙去挖过话本师傅的底,后来还真见过几个真人,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在执笔?
酉时刚到阿花就与公孙先生交代了一下提前走了。她做掌柜后自由了不少,也经常出去考察别的店面,对此公孙先生以为她又要去别的地方考察,因而见怪不怪。
她一共见过五个画本师傅,都是当年热门话本的创作人,有三人住在上京。姜婳当年为表诚心,也是带着崇拜心理,这三人她都上门拜访过,因而记得路,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有变化?
她先去了南锣巷,之前的宅子人去楼空,蛛网灰尘弥漫,找旁边邻居打听说是早已搬走。
又去西边如意街,远远看见灯火通明,走近了发现店内早已换人,之前那个师傅是店家,这也不难理解。
还剩一个了,如果这个还是找不到,那她就只能求助慕容旻了,但她私心里其实是不想求助慕容旻的,因为不知道又有什么条件在等着。
西边的护城河旁有一条花街,顾名思义,是青楼的聚集地。自古风流才子,美貌佳人总是并排存在的。她要找的这最后一个便是居住在花街旁边,白石巷子里的梦居士。
说来这个人也比较有趣,阿花之所以最后来找他,就是吃不准他是否能被她说动拿笔再写。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还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不在这呢。
梦居士的真名是顾风敛,当年跟她有点渊源。一届落魄举子中了进士,被诬陷作弊,后被废除功名,迁至花街醉生梦死,一朝梦醒,开始写话本维持生计。
落花居的小院里亮着灯,有人在,阿花问旁边居住的大婶,打听道:“婶子安好,这落花居里住的是什么人啊?我看他院子里菊花开的正好,想问问卖不卖,又不知是否是个好说话的?”
“哦,你说的落花居啊!”她看着阿花指着的方向,接着道:“一个写酸诗的,还算好说话,你若真想要,多出几个钱,他保准同意。”
“那我便上前敲门问问,谢谢婶子了。”
阿花从这段话中解析知道,里面的人八成还是顾风敛,他还在为青楼的姑娘们填词作赋,并且差钱。
“哐哐哐,有人在吗?”
“来了~”低沉的男声响起。
落花居院子不大,大概是读书人偏爱菊,顾风敛的这个院子里菊花开的正盛,一大朵大朵的,红的红,黄的黄,风吹来鼻腔里能嗅到有点冷,有点苦的香味,一如顾风敛的人生,倒是应景。
事隔十几年,阿花要再次与前世认识的人扯上关系了,她心里忐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果然是顾风敛!他一身直襟长袍,头发高高竖起,与九年前比起来,肤色深了,身形壮了,面上有了而立男子的成熟,单单看起来,与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风流才子相去甚远。
“姑娘你是?”顾风敛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看人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面前这个姑娘刚刚波动的情绪虽只有一瞬,但他看到了。
“我叫阿花,有事找你,可否去院内讲?”阿花朝院内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