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虎珍珍有个好体力。
“燕儿……”
“燕儿,听到我在叫你吗?”
虎珍珍的嗓音中气十足,在傍晚的幽近山谷里阵阵回声振荡,经久不息。
声音终于飘荡到了燕儿栖身的洞口,她听到了,是虎珍珍在叫唤她。
她又累又饿又怕,如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条件反射般“哎”应了一声。
应过之后又后悔了,既然是虎珍珍在找她,回去仍然要面对养母,因为虎珍珍现在是养母的奴婢。
听到燕儿的应声。虎珍珍大喜。
“找到了,东家,在洞口那边。”
柳帘松了一口气,但未见到人,悬着的心仍未完全放下。
两人急匆匆往洞口而去。
燕儿望着虎珍珍和养母一前一后地来到跟前,赶紧低下头,又愧又怕。
柳帘见燕儿衣衫褴褛,手上和脸上无数道血痕,形象极其惨。
她走过去,扶着燕儿的肩膀,想问询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但喉咙生疼,发不出声。
燕儿不敢抬头看养母,任凭柳帘晃着她的肩膀。
养母的无声是不是说明她的愤怒到了极点?
对,这才是她的个性,之前就是这样,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沉默。
燕儿如今仍心悸那可怕的宁静。
她今天烂了衣衫和长裤,丢了锄头和竹篮。给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
是自己的错,养母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扑通”一声跪下,语音哽咽。
“对不起……”
燕儿道歉之后无语凝噎。
虎珍珍问:“燕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遇到了野猪,挖野菜的锄头丢了,竹篮也没了,我的衣服和长裤……也被荊条划破了。”燕儿说完,悔恨得用拳头直捣自己的心窝。
柳帘一把抓住燕儿捶打自己的手,,把她扶起,用责备的眼神“剜”了她几眼。上下检查了她身上的伤,都是些被荊条划的皮外伤,终于放下心来。
燕儿心里七上八下,望着养母可怕的“责备”眼神,心想就等着挨一顿狠揍吧。
但养母竟然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对她发怒。
虎珍珍道:“我们赶集回来,发现你不在家,你娘就急着带我进山找你,你娘扯着嗓子喊你大半日了,又没喝水,伤了嗓子,如今说不了话啦。”
原来如此。
还以为养母的不出声,是发狠着恼了呢。
想到养母为了找自己伤了嗓子,她越发不安了。
燕儿决定回去不用养母动手,自己在院子里罚跪两个时辰。
回到家,唠崽正等得心急如焚,见娘亲和虎姨找到了阿姐回来,高兴得跳起来。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阿姐衣衫褴褛,满身伤痕,又心痛得不行。
“阿姐,你摔山崖陡坡下面了?伤了骨头没?”
燕儿摇头,并告诉他自己遭遇了野猪的经历。
把唠崽吓得脸都白了,说话吞吞吐吐。
又听虎珍珍说娘亲为找阿姐喊坏了嗓子。
把个小暖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哎,这操心的。
“野猪太可怕了,阿姐你不能再去山上了,娘亲也不准去。”
虎珍珍见唠崽唯独不提自己,心有不甘问道“那我可去得?”
唠崽随口道:“你去得,那野猪怕你。”
反正娘亲跟阿姐去,他是一万个不放心。
虎珍珍瞪了小屁孩一眼:我是大门神?避邪!
柳帘喝了一杯水,又从怀里掏出润嗓子消炎的药,歇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勉强发声。
虽然声音低而嘶哑,但总算能交流。
“娘亲,你们找阿姐,久不回来,我一个人把猪油煎炸了。”唠崽指着满满的一锅油,自豪地说。
柳帘脸色都变了:“我的宝儿,这是大人做的活,若不小心烫着了,不是悔死娘亲我吗?”
又问:“宝儿你可吃过了?”
唠崽道:“你们不把阿姐找回来,我哪吃得下去。”
柳帘摇头:“小笨蛋,今天买了那么多吃食,饿了可以吃的。”
柳帘从筐子里翻出从铺子里买的糖食,放在桌子上。
“都饿了吗,先吃点零嘴,打一下底,再做饭菜。”
说完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糖糕给燕儿。
“可劲儿吃点,压压惊!”
燕儿睁大了眼睛,不对啊,这做了错事怎么还有奖赏?
她低垂着眼睑,手忙脚乱地接过糖糕,第一次在养母面前又宠又惊。
柳帘声音柔软:“吃吧,很甜的糖糕。”
燕儿掐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一股清甜酥香瞬间溢满了嘴里,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连惊受怕,早已饿极,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满嘴芬芳,她无比舒坦地闭上了眼。
柳帘:“好吃不?”
“好吃……”燕儿似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没滚出来。
“珍珍,宝儿,你们也吃。”柳帘吩咐。
唠崽吃得喜笑颜开,看娘亲的眼神儿,满满的崇拜。
虎珍珍一边“吧唧吧唧”地大嚼,一边感叹。
“东家这生活,要赶超大户人家了。”
柳帘喉咙不适,象征性地尝了一小口,觉得并没有他们几个人夸张的好味道,但是没有任何添加剂的原香,也颇为难得。
吃了点零食,肚子里充实了些,虎珍珍去做饭菜,唠崽负责给灶生火添柴,柳帘把燕儿拉进房间里,拿出生理盐水为她清洗了伤口,涂上消炎药。尤其脸上的伤痕,柳帘处理得尤其仔细。
燕儿不安道:“我肉头贱,无须涂药,几天后就好了。”
她觉得养母变得好奇怪,之前用皮鞭抽她都不留劲儿,那鞭印又粗又紫,比这个严重多了。
那时没见她为自己涂抹药的。
今日未免有些太过小心,小题大作,简直换了个心性。
柳帘道:“这脸上的伤口马虎不得,今日不处理好,待发炎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女孩儿家,脸蛋尤其重要。”
“像娘就是被脸蛋耽搁了一辈子的人,娘不希望你步我后尘,太不值了。”
燕儿望了望养母的脸,那蛇斑死死附在脸皮上,唯恐掉落似的,嵌肉极深。
她心中叹息:养母真的可怜,因为脸的原因,没能找到相扶相依的夫君,一辈子看到了头,就这样过了。
自己再长几年,好歹可以挑个好婆家,生活还蛮有希望的。
想到这,她对养母过去的种种怨恨逐渐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