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夭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景致,仰天笑了起来。
两人的相处日渐和缓。
至少看起来和缓。
霍夭于是也不再让遥妆盯许彦真盯得那么紧。
许彦真找到机会,趁着霍夭处理事务的时候出了清晖院。
这段时间他假装四处游荡,一直在探查阴山的地形,探明了西方似乎无人看守。
只要顺着西方一直走,出了阴山地界,他就能回灵都去。
一路上都很顺利,这儿果然没有一人把守。
许彦真心觉踏上坦途,不由心绪激荡,脚步轻快。
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可眼见四处无人,竟是奔跑起来,地上的枯叶被踩得嚓嚓直响。
遥妆将他的饮食照料得极好,他体魄恢复,虽然不说健步如飞,但也不慢。
可往前跑了不到二里路,却倏地停住双足,后背冷汗涔涔而出。
离他五丈远的地方,此时正盘踞着一条花色大蟒。
那大蟒足有一人粗细,光头就快有许彦真的一半身量。
此时,那蟒一双灯笼似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许彦真,头往许彦真缓缓凑近,张开的嘴里尖牙毕现,信子吞吐作响。
汗水顺着攒动的喉结滴下,许彦真双腿就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样的活物,他只在怪志杂谈中见过,更何况他现在手无寸铁,根本无法自保。
那蟒缓缓往许彦真移动着,冰冷的鳞片在地上摩擦出声响,许彦真甚至听见了它的吼叫声。
不似刚劲的虎啸,也不似尖利的狼嚎,而是一种极低极沉、让人头皮发麻的低吼。
眼看着大蟒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把自己吞吃入腹,许彦真终于调动了全身的力量,转身就跑。
他决不能成为这蟒蛇的腹中餐!
可他怎么可能跑得过这条三丈来长的大蟒?
大蟒被激怒,扭动着身体往许彦真蜿蜒爬行过来,不过顷刻就绕到许彦真身前,蛇信将许彦真卷入口中。
许彦真只觉得两眼一黑……
却突然听见一声:“蝰蟒!”
卷着他的蛇信突然松开,他的身体从半空往下坠落。
却没有摔在坚硬的地面,而是落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中。
许彦真这才看清,抱着自己的是霍夭。
霍夭俯视着他,略一挑眉,“你怎么在这儿?想跑?”
“我……”许彦真颤抖着手,缩着胳膊指那条大蟒,“它……”
“它叫蝰蟒,是这西方的镇守,本座养的。”霍夭淡淡道。
许彦真:“……”
他还以为西方无人看管,原来是给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也是,霍夭怎可能疏忽致此?
霍夭让蝰蟒回去了,又抱着许彦真往摩罗宫的方向走,心情似乎不错:“蝰蟒记住你的气味了,以后你去哪儿它都能找到你。”
那他岂不是逃不掉了?
许彦真抓紧了霍夭的衣服。
“主上,你放我走吧。”
“你无非就是想回灵都去寻你那兄弟。”霍夭一勾唇,“不如本座帮你灭了寻朝,将你弟弟救回来,你看如何?”
许彦真严肃道:“二十年前魔域与寻朝一仗死伤数万,魔域战败,签了降书,立誓不扰凡人,这才有了这二十年的相安无事,主上如今要违誓吗?”
霍夭一向散漫的面容有了一些阴翳,可也不过片刻就消失。
他突然将许彦真抵在一棵树上,捏着他的下巴,与他鼻尖相抵。
“本座想得到你,自然不能白占你的身子。倒是你,父亲死了,举家上下只剩了你和你弟弟两个活人,却也成了奴籍,受尽欺辱。如此大仇,你不想报吗?”
许彦真指甲掐入了掌心。
父亲绝不会通敌,此事必有内情。
可父亲在狱中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在皇子府中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屈辱让他的眼眶变得通红。
良久,许彦真张口,嘶哑道:“想。可那也不是要整个寻朝作为代价,我会查清事情的真相,还我许家清白,而不是滥杀无辜,生灵涂炭。”
两人离得太近,霍夭能清楚看见许彦真眼里的不甘和愤恨。
明明那么恨,还说要查清真相,不滥杀无辜。
霍夭低低笑出来。
“好。彦真,你想做的本座都可以帮你,只要你开口。”
他仿佛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懒洋洋的魔尊,就这么抵着许彦真,指尖轻轻抚着他的脸,“说吧,你想怎么查?”
“我要回寻朝……”
“不可能。”霍夭干脆道,“寻策在找你,你回去是自投罗网。”
他掐着许彦真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那你逃出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许彦真抿唇。
是啊,他不能再轻而易举又被寻策抓回去。
见他不出声,霍夭也不介意,轻声道:“若你还是不信任本座,本座也不勉强你。天色晚了,走吧,回去用饭。”
霍夭依旧没让许彦真下地,而是就这么抱着他回了摩罗宫。
结果刚到宫门口,就见到了在那儿不断徘徊的白澜。
白澜是在这儿等霍夭的,没想到霍夭不仅和许彦真一起回来,而且还是抱着许彦真回来的。
他跟霍夭那么久了,都没有被霍夭抱着外出过。
白澜心底不禁泛酸。
霍夭倒是神情如常,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等主上一起用饭。”白澜说着,看了看霍夭怀中的许彦真,眉眼间闪过失落,“如今主上新人在侧,是不是都不记得澜儿了?”
他生得娇媚,又是这样一副姿态,就连许彦真看了都于心不忍。
偏偏霍夭是个铁石心肠。
“本座最近事忙,等忙完了自会找你,回去吧。”
说罢也不等白澜答话,抱着许彦真就进去了。
许彦真一回头,就看到白澜失落地站在原地,好不可怜。
霍夭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笑道:“怎么?可怜他?”
许彦真道:“他也是个痴人,主上去陪他吧,我自己回去。”
霍夭却道:“是痴也是傻,若别人等本座一刻,本座就要还上一刻,那岂不是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