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几乎要晕过去了,声音都在颤抖:“你……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几次!”
卢蓉没想到宋恭为了将谢卿白摘出去竟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你是为秋月而来,可昨日秋月不在这院里,为何昨日桃琴也在院外遇上了你?”
宋恭顺着这理由说下去:“秋月曾服侍在姑娘身边,我得知她想回姑娘身边伺候,便想进院来请求姑娘。只是护卫守着,我便没有入院。”
他说的有理有据,偏秋月被他拉下了水。
秋月一心想攀上公爷,哪里肯被人如此污蔑,哭喊起来:“你胡说八道,我何曾如你所说那般?!”
说着,她又将拳头打在他身上,用力撕扯起来。
宋恭立着,任凭秋月打骂,也不还一句嘴,仿佛真的心疼她一样。
卢蓉不想就这么放过宋恭,她虽已是林枫苑的主人,但这内院之事,还是有旁人做主的,便吩咐平婆子:“秋月是崔老夫人的人,宋护卫又是谢二爷的人,此事我做不了主,请崔老夫人和二爷过来吧。”
平婆子硬着头皮道:“是。”
……
崔老夫人屋里。
刚听说了此事的老夫人猛然站起身来,将桌上茶杯都给撞翻了,她震惊不已:“什么?!秋月和宋恭?哪个宋恭?”
王嬷嬷有些一言难尽,但又不得不开口:“就是谢二爷身边的护卫。”
崔老夫人狠狠皱眉,眉眼中都是不可置信:“他们怎的搞在了一起?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刚才平婆子来报,说那宋护卫和秋月都在林枫苑里,两人从一个屋里出来,秋月还衣衫不整,不堪入目啊……娇姑娘不好处理,就要请您过去一趟。”王嬷嬷道。
崔老夫人眉头依旧紧紧锁着,这秋月之前虽赏给了娇蓉蓉,但后头她又求着回了自己院里。
当初想着娇蓉蓉既然要回曲州了,秋月又是自己教养长大的,到底也还是留下了,可谁知道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到底也算是自己院里的人,加上又牵扯到了林枫苑,崔老夫人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到了林枫苑,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外头的人拼命探头往里看,也是不嫌事儿大,而是来看热闹。
而林枫苑里,除桃琴外还有四个丫鬟三个婆子,全部围站着,神情皆是一言难尽。
最里头,秋月衣衫凌乱跪着,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几乎要哭晕过去。一旁一个青年,似乎就是别人口中说的宋恭,笔挺后背,端端正正地跪着,神情平淡,像是半点没有因此事而受到影响。
崔老夫人来时,围观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恭恭敬敬冲她行礼。
秋月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崔老夫人,宛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哭着爬过去,用力磕头,嘶哑嗓音喊道:“老夫人,求老夫人给奴婢做主!奴婢根本不认识什么宋护卫,也没有做过此事!”
崔老夫人坐到了王嬷嬷搬来的一个椅子上,神情不大好看,隔空点了点她:“你先起来。到底什么情况,谁来说说清楚。”
平婆子立刻站出来,恭恭敬敬回答:“禀老夫人,是今日这宋护卫,忽然发现同秋月在林枫苑里私会……”
秋月像是被鞭子打了似的,猛然间尖声反驳,颇有些歇斯底里:“我没有与他私会!是姑娘喊了我来,我以为姑娘在屋里睡着,便一直等在边上,可不知怎么的,就忽然睡着了……对,是那个糕点,我吃了那个糕点后,就昏昏沉沉。后来宋护卫就进了来,他,他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我没有和他私会!”
话音刚落,她又开始哭泣。
平婆子一怔,搞不清楚这缘由了,茫然问道:“可这糕点,不是你做了端来给姑娘吃的吗?”
秋月一下子哑住:“可、可能是……可能是姑娘她……”
卢蓉开了口:“我自从回了谢府,便没有再出过林枫苑的门。”
崔老夫人皱着眉,朝王嬷嬷扫了一眼,王嬷嬷心领神会上前问:“那糕点在哪儿?”
卢蓉身边的桃琴立刻配合指了指屋子的方向:“在屋里。”
王嬷嬷当即派人进了屋,从里面端出一盘糕点来。
有下人牵了一只狗来,王嬷嬷喂了那狗几块,狗吃得狼吞虎咽,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
又过了一阵,这狗依旧活泼乱跳,也不像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崔老夫人皱眉看向秋月:“你就是吃了这东西?”
“不可能,我就是吃了这东西才昏昏沉沉的,真的,我就是吃了这个!”秋月拼命辩解,伸手想要去抓老夫人的衣角,被王嬷嬷挡住,便只能哭喊,“这糕点是我从厨房端来的,我吃了之后就睡过去了!”
崔老夫人并不信秋月所言,只觉得她是与人私会被抓住了,才寻了借口。
但秋月到底是自己院里的人,若真是她不知检点,岂不是打了她的脸?如此想着,崔老夫人还是忍着怒气命人请来了厨房里的管事——方厨子。
方厨子被带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赶紧先跪下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崔老夫人让王嬷嬷递上那盘桂花糕:“这东西是你们厨房做的?”
管事瞅了一眼,忙点头道:“是,这是昨日剩下的,原本是厨房备着各位主子的点心,过了一夜原是要收了,结果回头见时却不知道被谁端走了。”
崔老夫人眯起眼睛,继续逼问:“也就是说,这东西原本没定了是给谁做的?”
管事用力点点头,小心翼翼回答:“是。”
既是没定下了给谁做的,自然也不会像秋月说的在上面放什么东西,也没有所谓的因吃了这桂花糕就昏睡过去……崔老夫人目光再次看向秋月,呵斥道:“现在你还有什好说?”
秋月拼命哭着,磕头磕到额头都破开一个血口子:“这桂花糕里头真有东西,我没有说谎!老夫人,我真没有和宋护卫私会!”
她无力辩解着,崔老夫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抬头看向另一边的宋恭:“你说,你来林枫苑,是为了与秋月见面?”
宋恭微微垂下头去,守着作为下人的规矩:“是。”
崔老夫人冷哼一声:“身为下人与人私通,这在府里可是重罪。”
宋恭挺直着后背;“小人愿意领罚。”
崔老夫人自然要处置他,但宋恭到底是谢卿白的人。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平婆子:“老二人呢?”
平婆子道:“已经差人去请二爷了,应该在来的路上。”
正说着,院外头有人喊了句“二爷来了”。
谢卿白穿着一身天青色缎袍从院外信步走来,脸上挂着往常温和的笑,路边草叶牵起他袍角,微微拂动,看着是一副温润如玉模样。
他入了院子,先向崔老夫人行了礼,才将视线转到跪在地上的宋恭身上。
崔老夫人与谢卿白并不像对待谢凌风和谢修河那般亲近,他是庶出,儿时也不在自己膝下,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反而不能随意处置,便对着谢卿白道:“老二,你瞧瞧这怎么回事?你的人怎么进了林枫苑来?你是如何管教的?”
宋恭抢先一步朝谢卿白磕头,咬牙道:“二爷,是我一心仰慕秋月姑娘,今日得知秋月姑娘来了林枫苑,便想与她私会。”
宋恭知道,眼下必须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一旁秋月拼命哭喊道:“你胡说!我根本与你不熟!”
宋恭听罢,朝秋月看去,故意露出深情模样:“秋月骂的是,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是我不自量力……”
听起来仿佛是自己认罪,却明眼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为秋月担责,想将她摘出去,看上去仿佛是个痴情男儿般。
王嬷嬷想了想,在老夫人耳边低声道:“若是两人有私情,身上定有信物,查一查便是。”
确实有这可能,崔老夫人点头下令:“查一查他们二人身上。”
有两个婆子立刻上前,要查他们身上的东西。
宋恭没料到忽然有这一出,他条件反射后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按在腰间。
崔老夫人见此,更觉得他藏着信物,高声喊道:“按住他!给我搜身!”
宋恭条件反射想反抗,但立刻意识到这是在谢府,查他之人是崔老夫人,今日根本拒绝不得!
他不敢再动,咬着牙忍着,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随后婆子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条结缨!
卢蓉看到那结缨的一瞬间,瞳孔骤缩,袖下的手一下子收紧,眼神瞬间看向谢卿白:这原本就是她为了试探他的东西!
王嬷嬷却并不知道这结缨的来头,以为是拿住了他们私会的证据,当即握着结缨到崔老夫人面前,递给她看:“老夫人,搜到了。”
崔老夫人皱眉看了一眼这结缨,上面还有红色的污渍,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面色古怪,又看向秋月:“秋月,这是你送他之物?”
秋月也看见了那物件,非常陌生,便依旧摇头:“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原本想要摧毁的证物被翻了出来,宋恭已经没办法再遮掩,只能将其当做是私会的信物而认下:“这是秋月姑娘送我的信物……老夫人,请看在我对秋月一心赤忱,成全我们吧。”
如今证据确凿,秋月私会一事算是确认了。
她有些厌恶的扫了跪在地上的秋月一眼,想着难不成她是因觉得凌哥儿无望?所以勾引了宋恭?
如此便又觉得这从前看着还算顺眼的丫头,眼下是更加不喜了:“老二,宋恭和秋月私通,你觉得该如何办?”
谢卿白似乎并不为宋恭开脱,他直接道:“宋恭家法处置,杖责三十,逐出谢府。”
宋恭也不辩解,直接磕头应下:“谢主子宽恕。”
谢卿白处置了自己的人,崔老夫人便看向了秋月。因为事发突然,秋月还未整理衣裳、头发,再加上额头上的伤口,模样颇为狼狈不堪。
崔老夫皱着眉,有些厌烦地开口道:“你既与宋护卫有情,我便成全你,你随他一道出府吧。”
秋月浑身剧颤,不明白此事为何会变成如此境地!
“老夫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同宋护卫私会,我真的不认识他!老夫人,老夫人求您救我,老夫人!”她同孩子般哭喊,用尽方法去求饶,想要为辩解,可嘴里翻来覆去也就只有这两句。
崔老夫人已不听,更是不愿看她一眼,便命人将其拖了下去。
人都被带下去后,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一些。
王嬷嬷连忙给崔老夫人送来一杯清茶,让她消消气。
喝完茶、润了润嗓子,崔老夫人才重新看向卢蓉:“你既进了凌哥儿的院子,日后就安心伺候他,不要弄得他后院不宁、鸡犬升天。还有,你身上这是什么衣服,赶紧换了去。凌哥儿还活着,好端端的做什么晦气事!”
卢蓉却仿佛没有听见旁边的说话声,她脑海中依旧是刚才从宋恭身上搜出来的那条结缨……
是宋恭……是谢卿白……杀死了丰将旻……
是他们!
她眼眶充血,凌厉看向谢卿白。
谢卿白就那样淡漠地站在树下,仿佛被带走的宋恭,以及被他害死的丰将旻都只是脚下叶、身边风,不会给他半分影响。
崔老夫人见卢蓉不说话,有些不悦,抬眼看向王嬷嬷:“将她带下去,把身上那衣服脱了。”
王嬷嬷带着婆子上前,抓住卢蓉,后者也不反抗。
婆子们的手劲很大,上手要扒卢蓉外面的丧服,全然不顾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桃琴在边上吓坏了,拼命拦住王嬷嬷和那些婆子,为自己主子求饶。
耳边的咒骂声、求饶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卢蓉就这样怔怔站着,一幕幕痛苦的画面重新浮现在了眼前:自己被信任的人毒死的时候;成为娇蓉蓉亲眼听见父兄只是利用她的时候;自己终于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却被人残忍杀害的时候……
无数情绪纷至沓来,如水一般掀起翻滚汹涌、惊涛骇浪!
在这一刻,卢蓉猛地推开了身边的王嬷嬷!抬起头,直直看向众人:“我的未婚夫已死,我为何不能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