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华记得，那时他神魂受损。
好听些是神魂受损，其实当时他神魂已经碎的七零八落，还有那么几块都不知飘到了哪。
还碎着时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只大概有个囫囵的印象，风里裹着雪，除了冷冽的雪味，他那几片不知飘到了哪的碎魄，被人攥在手里，护在心口，只有那股草木清香。
等他再有知觉时，只觉得挤得难受，浑身无法动弹，如同被沉入泥沼之中，就连动动手指都不行。
他花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尝试着动一动，都失败了。
然后他一鼓作气想逃出这禁锢着他的地方。
咔......极轻的声音。
禁锢着他的东西，松开了。
迫不及待的环顾四周。
就看见怀曦盘膝坐于他身前，身后两枚神环皆显，地面自她所坐之处，一个巨大的阵法镌刻其上。
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双眼闭着，一身黑衣都透着红，嘴边鲜血汩汩流下，脖颈胸前晕了一片又一片。
一直维持着阵法运转的怀曦，见他突然吐血，仰头四顾，这片漆黑的空间内，突然的出现了无数红色火光，一簇一簇的，火光微弱。
整个九重天的仙人，耳边都听到一声轰然钟鸣，一声未歇一声又响。
当当当的响了八声，只余一声未鸣。
若这最后一声也响了，就说明这九重天上，又有上神殁了。
“焱华——！！”怀曦目眦欲裂，声音凄厉，一双玉手经络暴起，死死扯着焱华的领口。
“今日你若是敢散了，老娘明日就与溪泽大婚！！！”怀曦恨恨威胁。
下一瞬，四周微弱火光腾的剧烈燃烧起来，尽数没入焱华身躯。
“你敢！”语气愤怒，声音却极轻微。
八声钟鸣，戛然而止。
听到声音，怀曦这才松开双手，为他抹去嘴角血迹。
焱华这时才恍然发觉，原来...他神魂又碎了。
“你昨日还说要与上善大婚。”
“那是十日前。”怀曦眼尾彤红，噙着泪光。
“唔，这样啊...”
“你若是真的散了，我便与九重天所有男仙大婚。”
“包括天君？”
“包括天君！”
“那糟老头子有什么好。”
“反正你都散了，你管我。”
一问一答间，怀曦泪珠大颗大颗的掉。
焱华本想替她擦擦，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你别笑，我说真的。”
“我知道。”
“知道就好。”
这一年间，怀曦每隔几日就要如此威胁他一次，但凡他神魂有一点四散之象。
每次又都凭着那一点仅存的神智，强行聚拢。
只因他知道，这女人是真能做出这种事。九重天认识不认识的男仙名号都被说了一遍，就连福禄寿三仙都没逃过。
而这一年，怀曦的目光，从未自他身上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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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拢思绪，焱华勾了勾嘴角，一双墨色的眼瞳，红了红。
焱华：唔...大婚吗？得尽快了。
怀曦这边的玉简还余下大半，焱华算了算时辰，不早了，得把这人哄去休息了。
要是由着她看下去，这些玉简卷轴不看完，她是不会休息的。
想罢，迈步走了过去。
怀曦正研究着一卷手札，看字迹，这手札应当是她自己写的，可是她自己却没什么印象。
这也和她的习惯有关系，她平素研究过很多东西，遇到了好奇，就会研究一下，研究时想到的她都会随手记下，等这阵子过了，就会忘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而这卷手札，则是密密麻麻记录了许多符文，但是这些符文的作用却没有记录，歪头想了一下，只觉得好似在哪见过。
正细细看着回想，一只瘦长洁白的手伸了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卷轴，白净的皮肤下能看到青紫色的脉络，拇指第一指节下，有两颗细小的红痣竖着。
看到那两颗红痣，怀曦恍惚了一下，总觉得她似乎在极近的距离见过，近到几乎就在眼前。
顺着抽走卷轴的手看过去，焱华半蹲着，束的极高的发撒在肩头，发尾微卷，苍白的肌肤被烛光映的微红。
怀曦这才惊觉，这人长得还挺好看，或者说极美。
眼尾微微下撇，睫毛长而密的斜飞着，显得这双眼睛多情，眸光温柔。眉骨又高又直，眼窝也深，投下的阴影又替那双多情的眼遮挡了几分。
这张脸可真好看，就是还有些少年气，再长几年，九重天又要有多少女仙念念不忘了。
怀曦暗戳戳的想。
这一愣神，焱华自然是发现了的。
嘴角勾了勾，一边眉毛挑起。
“上神？看呆了？”依旧冰凉轻柔的嗓音。
怀曦呼吸一滞，迅速垂下目光，却落到了他的唇上，被苍白肌肤衬的暗红的唇微张，一小节舌头极快的舔了下嘴角。
目光再往下垂，落到了地面。
怀曦起身。
“何事？”定了定神，怀曦问。
“时辰不早了，上神该歇息了。”
“唔，看完这卷就去。”说着又伸手去拿焱华手里的卷轴。
“好。”焱华松手，又弯腰把地上已经整理好的抱走。
“你...”看着焱华的背影怀曦不由出声。
“怎么了？”
“刚刚一瞬间觉得，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不过我这几万年都没怎么见过人形，许是记错了。”
还没等焱华回答，怀曦自己就接着话头往下说了。
说完换了个位置，又看起那卷手札。
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不是那张脸，是那双手，那个背影，感觉很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兀自想了一会，又把思绪拉拢回来，看着手里的手札接着想。
这些符文，其中有几个是在哪里见过。
模糊间一副画面涌现。
那是一片森冷庄严的殿宇，主殿中一柄长剑刺入地面，周遭狂风夹杂着雪沫。
风停雪静。
三千长阶，白雪凝冰。
青石路面挂着白霜，长阶尽头，一道雪白人影覆手而立。
身后是那片森冷殿宇，殿前上书——雪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