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离的比较远,
张匪没有看清楚这支军队的具体情况。
如今面对面站着,
张匪却被这支军队,不,是这个小型部落给震惊到了。
他望着眼前身材瘦弱且矮小的老人,语气之中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大川部落?”
“你们这大大小小的装备,连锅碗瓢盆带上了,这是要搬家吗?”
这番话音刚落,部落里那些手持木棍的青壮年,便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张匪。
那些妇女则是手捧家当,将头埋了下去,不着痕迹的后退。
那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这里面小的五六岁,大的是十一二岁,纷纷向着张匪挥起了拳头,口中叫嚣道,
“喂,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出声,我们这个样子,像是去搬家的吗?”
张匪没有理会这几个小孩,而是将淡金色的望向了身材矮小的老人。
老人抬头望着张匪,满是皱纹的面上,涨红了脸,可他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老夫川陵,是大川部落的首领。”
“川陵?”女艾明眸抬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可她的心中又有些不确定,只得继续聆听这位老人的回答。
川陵走出人群,剧烈咳嗽了几声,他回望了一眼部落里的人们,声音猛的高亢起来,
“年轻人,你刚刚说错了,我们不是去搬家,而是去参战的。”
“我们大川部落,这次倾巢而出,便是去那彭蠡之波,为炎黄部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虽然大川部落战力不强,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但我们还有这副躯体,还有这血肉,就算是全部死在战场之中,也无憾,也要去那彭蠡之波。”
老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苍老的面上,毫无惧色,他拿起手中一副不知名妖兽骨头,做成的武器,直指张匪,
“年轻人,我没见过你,但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力量,我们大川部落,不是你还有你身后军队的对手。”
“甚至不是你们一合之敌。”
“但如果你们是归属于三苗国的势力,那我们大川部落,只有与你们战上一场。”
“用这副血肉之躯,阻挡你们前进的脚步。”
老人话音落下,其身后的部落之人,同一时间,往前重重的走了几步。
其中青壮年在前,妇女在中间,小孩则是在最后面。
“杀!!!”
大约一千多名青壮齐声怒吼,举起手中有木头,有白骨,有泥抷做成的武器。
他们面对枕戈待旦,蓄势待发,装备精良的凰卫军与明黄军,面上无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尽管人数只有三千,但他们面对着一万人的军队,甚至敢于主动发起冲锋。
尽管第一轮冲锋,部落里的青壮年,就会死去大半。
但还有手持锅碗瓢盆的妇女们,发起第二轮冲锋。
以及,那最后方的孩子们,发起的第三轮冲锋。
这大川部落,实力虽弱小,但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势,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这份气势,连筑基中期,战力堪比筑基后期的张匪,都给镇住了。
而且,在那部落最前方,那名矮小老人的身上,也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真气。
不过这缕真气十分微弱,只有炼气三层左右。
炼气三层,已经是这个部落的最强者了。
张匪淡金色的双眸,望着这个部落,双手快速摆动,声音有些急促的道,
“川老,误会,我们也是属于炎黄部落的一支军队。”
“咱们是自己人。”
张匪话音落下,川陵老人那双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张匪,神态虽放松了一些,但手中的白骨武器,却并没有放下,
“你们也是炎黄部落的一个附属部落吗?”
“你有什么证据?”
“年轻人,你可不要骗老头子。”
“老头虽说老了,眼睛也快瞎了,但心里却是明亮的很。”
“仅仅凭借你的一面之词,老头子我难以相信。”
“老子子实话告诉你,我们大川部落虽然弱小。但无论男人,女人,甚至是这些小孩子,个个可都是不怕死的主。”
张匪挠了挠头,挥出右手,让凰卫军与明皇军向后退去。
典乐身披明黄色铠甲,上前一步,在张匪耳边道,
“龙凰殿下,不可孤身犯险。”
张匪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回道,
“一个炼气三层,一群普通人,他们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就是他们人数再多十倍,我就站在这里让他们打。”
“他们都杀不了我。”
典了抿了抿嘴,知道张匪说的这是实话,于是大手一挥,一万军队井然有序的往后退去。
待军队退去之后,张匪向前一步,对着川陵老人拱手抱拳道,
“在下张匪,是大舜皇朝,也就是你们口中炎黄部落的女婿。”
“炎黄部落的舜皇,是我老丈人。”
张匪牵起一旁女艾的手,认认真真道,
“这位我的娘子女艾,她也是炎黄部落的小公主。”
“我身后的这支军队,都隶属于炎黄部落,他们是凰卫军,以及明黄军。”
“川老,在下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只是张匪的这番话说完,那川陵老人的目光,却不在张匪的身上。
他那浑浊的目光,一直都紧盯着女艾,声音沙哑的道,
“你是,小女艾!”
女艾望着眼前这名矮小瘦弱的老,那一双明眸之中,此时蕴含着泪水,
“川陵爷爷~~~”女艾一个飞扑,扑进了老人的怀中。
直到这时,老人才回过神来,他轻轻的拍了拍女艾的后背,语气之中,有着深深地怀念,
“时光不饶人啊,当初的小女艾,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二十三年前,我还抱过你呢,那时你才两岁多,可爱的嘞。”
女艾扑在川陵老人怀中,哽咽的道,
“现在就不可爱了嘛。”
川陵老人爽朗一笑,
“当然可爱,可爱极了。”
川陵老人转身,拉着女艾的手,回到大川部落里,对着部落中的人,大声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经常和你们提起过的,炎黄部落的女艾小公主。”
“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川陵老人的声音落下,大川部落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就是小女艾吗?都长这么大了。”
“可我记得首领提起女艾时,都用小女孩称呼她呢。”
“首领多大了,在他眼里,我们谁不是小孩子?”
这时,有一些胆大的小孩,来到女艾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女艾姐姐好漂亮,跟个仙女似的。”
“我长大了要娶女艾姐姐。”
一小孩刚吼出声,便被身后的大人敲了一下脑袋,
“就凭你?连平日里炼皮之时,都痛的吱哇乱叫的熊孩子,还想娶仙女儿?”
说着,这名熊孩子的老妈,不好意思的对着女艾道,
“童言无忌,公主殿下不要挂在心上。”
女艾眉眼弯弯,笑着道,
“小孩,等你长大了,也娶不了姐姐的。”
“因为,姐姐已经嫁人了。”
女艾牵着张匪的手,来到大川部落之中,向着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夫君,龙凰张匪。”
张匪先是与女艾对视了一眼,随后对着众人抱拳道,
“在下,见过诸位。”
顿时,大川部落中的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姑爷好!”
“见过姑爷。”
“姑爷哪里人?”
“姑爷长得真帅啊!”
“女艾小公主,还是那么的有眼光。”
“姑爷可有兄弟,我们大川部落,有几个适龄的女娃娃,介绍一下。”
一群人,围在张匪身边,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咳!!!”川陵老人一声咳嗽,让众人暂时安静了下来,
“你们这群妇人,叽叽喳喳的没完。”
“哪有刚一见面,便将自己女儿往外送的。”
“这成何体统?”
张匪笑着摆摆手,朗声回道,
“无妨~无妨,”
张匪说完,指着螭吻道,
“这位是我九哥,如今尚未娶妻。”
“谁家有适龄女孩子的,可以说给他。”
一旁的螭吻,大大的脑袋上冒出三个的问号,
“???”
马上,他便被七大姑八大姨给围了起来。
待人群稍微散去,张匪淡金色的目光,望向穿陵老人,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他上前一步,抱拳道,
“川老,我与女艾,知道您对炎黄部落的心意。”
“可以带炎黄部落与三苗国的国战,残酷无比,其中强大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说句冒犯的话,大川部落实力略微有些弱。”
“若是就这般去参加战争,到时能回来,只怕没有几人了。”
川陵老人微叹一声,浑浊的目光里有些落寞,
“姑爷的这番话,我岂会不知?”
“可人皇都君,曾在我大川部落陷入危难之时,将我们拯救于水火之中多次。”
“八十年前,大地干旱,种粒皆绝,人多流亡,因饥成疫,死者十二三。”
“野无青草,草根树皮,搜拾殆尽,流民载道,饿殍盈野,死者枕藉
“十室九空,村无吠犬,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可能我这些话,在你们听来,只是短短的几个字,是一段过去历史。”
“可我那时六岁,这些事,是我真实经历过的,”
“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大饥。”
“这些事,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可也就在那时,舜皇陛下,亲率队伍,沿途散粮煮粥,救济灾民。”
“我到现在还记得,陛下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水,吃一口粥,他嘴唇干裂,面色土黄,将粮食与水,都给了我们,自己却昏倒在了地上。”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舜皇陛下的那道身影,那一幕,他永久的铭刻在我的心中。”
“还有十二年前,长江流域大水滔天,淹没良田千里,部落数十,那受灾之人,何止千万。”
“又是舜皇陛下,派遣司空大禹,修筑堤坝,开凿水渠。”
“司空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历时十年,将这千里大地,变为了一片人间沃土。”
“无论是舜皇陛下,还是司空大禹,他们对我大川部落,有再造之恩。”
“如今,炎黄部落风雨飘摇,舜皇陛下深陷陷阱,我等之人,当以命,回报于陛下。”
川陵老人望着张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年轻人,我知你是好意,爷爷心领了。”
“不过,那彭蠡之波,那潇湘两岸,我们是非去不可。”
说着,川陵老人浑浊的目光,望向那群围着螭吻的妇女们,苍老的面容上,有着一抹无奈,
“其实,也不要怪她们这么着急要把女儿嫁出去。”
“这次我们举部落而战,她们的心中,也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
“可是,谁也没有后退,也无一句怨言。怨言。”
“她们这么着急的把女儿嫁出去,是因为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夫家之人。”
“也就,不用跟着我们,一起走上这趟不归路了。”
张匪与女艾对视一眼,淡金色的目光,望着这个倔强老人,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
“川老,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至少,要给大川部落,留下一些血脉。”
川陵老人背负双手,目光遥望彭蠡之波的方向,
“不需要了。”
说着,川陵老人指着西南方向,又道,
“张匪,小女艾,我们的部落,在西南那边,离炎黄部落,一千二百余里。”
“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老朽在此,拜托二位一件事。”
“等国战结束,希望二位可以去那战场之中,收集我们的尸骨,送回家里。”
“我们大川部落的每个人,都在家门口,悬挂了一尺白绫。”
“若是我们尸骨无存,老朽拜托你们的这件事,也就不做数了。”
“因为那抹白绫,会指引我们回家的方向……”
川陵老人说完,背负着双手,望着西南方向,
那略显矮小佝偻的身体,此刻却如同能撑破天际一般,巍峨如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