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害我。”
梅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镇国公主害我，她让人把我从光亮处拉到了阴暗处，她把我弄脏，踩烂，还让你到那重华殿去，亲眼看见自己的妻子怎么变脏变烂。”
“她从头至尾，像是个看戏的人一样，冷笑着看我深陷那个泥潭走不出来，看我自己折磨自己，病的起不来身。”
“雪儿不过是因我之故倒了霉，成了她另外一个报复对象。”
“她恨我占了你沈夫人的位置，也恨雪儿这个沈夫人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让我的女儿生下她的孙儿呢？”
“猎场的野狼之事，更加确定了这件事情，从头至尾，一切一切都是她做的。”
沈靖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梅氏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可是完全超出理解的范畴。
镇国公主爱慕他？
爱慕到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算计、折磨他的妻子，破坏他的家庭，谋害他的女儿，而他根本不知道因果，根本想象不到。
梅氏那自嘲的笑容又浮上了唇角。
“我和你多年夫妻，如何不知道你呢……”
沈靖一心报国，从他们相识到如今，说得上是柔情蜜意的日子，或许就是成婚前后的那三五年时间。
那时候他真的是最好的情郎，最好的丈夫。
只要她出现，他的眼神总在她身上，从来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有这样的情郎，梅氏自是得意无比，还亲自引荐给了自己闺中密友镇国公主认识。
后来公主发生了危险，沈靖前去将她救回。
之后梅氏就察觉到，公主看沈靖的眼神不太对，闪亮的发着光似的。
少女懵懂却敏锐的心让梅氏开始警惕，自己那位交情极好的闺中密友，是不是对自己喜爱的少年将军生出了爱慕之心。
可是这份警惕只是刚刚生出萌芽，沈靖便向梅家提亲了。
他们二人定下了婚事。
一个少年英才，一个端丽贤淑，可算是京中最让人赞叹的天作之合。
后来镇国公主也很快选了霍家长子霍彦君为驸马。
她们这一对闺中密友，选了庆都最耀眼的一文一武做夫婿。
并在同一年里先后成婚，甚至怀孕都几乎不分先后。
又在第二年先后诞下孩儿，还都是男丁。
那时候梅氏也觉得，自己和镇国公主缘分匪浅，交情越来越深。
后来不管是承德元年自己失身，还是梅家出事，乃至是沈南雪不孕，她从未怀疑过镇国公主。
可现在一切的事实摆在面前。
她没有证据，却就是知道，所有的所有都是镇国公主做的。
当年梅氏在镇国公主眼中，看到的那些她对沈靖的爱慕真实的存在过，而那些爱慕，让梅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毁了她的所有。
梅氏把这心中压抑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心底里恨意深沉，只是恨了多年，折磨了自己多年，到如今这份恨意，好像都浮在半空中一样，梅氏只感觉到无力。
她无能为力。
她就算用全身的力气去恨镇国公主，也挽回不了自己这么多年吃得苦受的罪。
她更没有报仇的能耐和力气。
她甚至连保护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都做不到！
可是沈靖有那个能力。
沈南雪想助云灏对抗镇国公主，如果沈靖偏向沈南雪，那么镇国公主将毫无赢面。
沈靖没有回应只字片语。
就那般在梅氏的观梅苑站了良久之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一直守在院外廊下的柳氏快步走进来，“夫人……”
“我没事。”
梅氏闭上了眼睛，仰靠在摇椅靠背上，“你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沈星若在什么地方。”
……
沈星若待在容婷郡主府上，并未出门去。
实际上她平素也极少出门。
她不善交际，自小到大没交到什么贵女朋友，这一年多来，和柴雨薇与纪英婕勉强算的上是朋友。
但因为她实在公务繁忙，年后几乎也和那两人没怎么联络过。
如今宋珂芸出事，沈星若自然更没有出去会友的心思。
人在府上待着，心中却是忧虑重重。
也不知道世子那边情况如何……那位空度大师应该会把用了什么药告诉世子吧。
只是京安山离得远，世子要回来的快，也得是明日一早。
沈星若既不会医术，没办法帮宋珂芸解毒，又没法冲过去找镇国公主抢夺解药，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实在是叫人心烦气躁。
她在府上来回踱步了良久，还是去到了隔壁别馆内。
云承璋依然靠在凝香馆床榻边守着宋珂芸。
沈星若想着是不是能叫醒江陵王，让他去休息，然后自己来守着。
但迟疑了一下，总归觉得不太合适，便没有出身。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暗沉下来，宁嬷嬷让人抬着浴桶过来，里面早已经放满了药浴用的水。
这时宁嬷嬷才上前把云承璋叫醒。
云承璋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去扶宋珂芸起身，却是脚下一踉跄差点栽倒。
沈星若连忙上前去，“我来吧，您稍微休息一下。”
她接住宋珂芸掉下去的身子，稳稳地把人抱了起来，带到浴桶边上去，“要直接放王妃进去吗？”
云承璋没想到她看着高高瘦瘦的，倒是力气不小，稍稍松了口气赶紧说：“是要放进去，小心一点。”
“好。”
沈星若点头，先把王妃的腿放进去，抱住她的双肩，然后慢慢让人滑进去，靠在浴桶里面放置的木墩上，“然后呢？”
宁嬷嬷说：“要针灸，府医已经到了。”
这方话音刚落，府医便背着药箱上前去，宁嬷嬷带着婢女服侍在侧，云承璋也撑着身子，拧着眉毛走过去。
一下子这浴桶周围全是人，房间里也人满为患。
沈星若想这里大致又不需要自己了，于是悄然退了出去。
刚到了凝香馆外，琼月快步上前来，脸色复杂地飞快比划：小姐，沈夫人来了。
沈星若蹙眉：“哪个沈夫人？”
琼月朝着将军府方向一指，手指翻动：天策将军夫人，她毕竟是小姐的……母亲，李娘子也不好不让她进来，现在把人请到广阳厅去了。
还有郡王妃，马车也停在角门外面呢，应该是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