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燕语把和离书送到顾景廷的手中。
顾景廷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面色转为青白交错。
琼月早已惊诧连连:不得了了,大小姐今天吃错了药!
沈星若却再清楚不过,沈南雪是为了沈家的面子,可不是为她沈星若说话。
沈星若原本有些好奇那和离书的内容,如今倒是被沈南雪这姿态给惹的有些失笑,好奇也没了。
果然是精致优秀的沈家嫡女,面子活永远滴水不漏。
信阳公主冷冷说:“三年前的确有些误会,可她自己不辩驳还离家出走,一走之后杳无音讯,试问哪个公侯贵族家的儿媳是她这个样子?”
“你们给过我辩驳机会?”沈星若冷声开口:“你们只相信你们自己看到的和顾景瑶说的,或许你们也知道我是被设计的,但你们无所谓。”
“你们巴不得我犯错让你们处置我,到时候便是镇国公主殿下也不会说什么,你们就可以选你们满意的人进府了不是吗?”
沈星若言辞犀利,直接戳中信阳公主心底最深处。
顾景廷当时或许被冲昏了头脑没有别的想法。
但信阳公主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也看得清沈星若的为人,当时那副场景,她便知道是被做了局,而她当时的确有这份心思。
信阳公主面色陡变,“当时那种情况,是谁都会产生联想——”
“巧言狡辩!你们产生了联想,难道就可以直接定案,你们甚至连在场的人都没有审问过,也不听我辩解,污我清白——”
沈星若声音更冷,就要站起身来:“你不要一直揪着我一走三年的事情不放,我当初为何一走三年,你们又是怎么冤枉我,欺辱我的,你们心知肚明!”
信阳公主瞧她那激动模样,气愤之余,心底忽而冷笑一声。
三年前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丑事一桩。
如果今天拿出来在这里一条条细节分说清楚,就算沈星若和离了,还被镇国公主护卫着,但那名声也绝对是臭不可闻了。
没有人会信她还是清白的。
那些污浊的言语和有颜色的目光,对一个女人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她太过清楚。
“既然你非要说三年前,好,那我们就说说三年前。”信阳公主将双手交握在膝头,“三年前的那桩事情——”
“且慢。”
一直沉默的沈南潇忽而开口,也已经抬手捉住了沈星若的手腕。
“今日我们聚在这里是说和离的事情,并不是翻以前的旧案。”沈南潇漠然说道:“为何会闹到和离的地步,如今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信阳公主哼道:“是她揪着不放。”
“是么?”沈南潇徐徐道:“我倒觉得,是公主故意说那些事情激她发火,非要纠缠当年之事。”
“你想要她便是和离了,也染上一身脏水,被人指点。公主,你们既婆媳一场,她对你往日也没有不恭敬的,你们又都是女子,何苦如此毒辣?”
如此犀利的言辞让信阳公主脸色微白,“我可没那个想法。”
沈星若怔了一下,瞬间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平复呼吸。
“没有就好。”沈南潇容色看似温和,转向云灏:“这和离书不妥,恐怕需要另写一封。”
“嗯。”
云灏点点头,“你说不妥那肯定就是不妥了,这样好了,元朗来执笔写上一封吧。”
他又转向信阳公主,“姑母觉得怎么样?”
信阳公主当然不愿。
但云灏开口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冷冷说了声“可以”。
沈南潇再次开口,“在下笔之前,有些事情还要说清楚。”
云灏不等信阳公主接话就道:“你说,都是哪些事情。”
信阳公主憋着一股气,却没法发作。
沈南潇说:“小妹嫁去顾家,曾带了些嫁妆,不多,但都是她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需还回来,一件都不能少,其次,他们是和离。”
“和离之后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希望公主府和顾大公子能保持风度,莫要恶意中伤小妹名节。”
“当然,我们也不会伤顾大公子和公主府的名声。”
信阳公主脸色铁青,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如果他们说点沈星若的不好,那顾景廷和公主府的名声也别想好。
沈南潇又说:“这样大家面子都过得去,至于那些嫁妆,相信公主府家大业大,也是看不上我小妹那些东西的,是吧?”
别说是不是家大业大,看得上看不得上的,权贵之家贪图儿媳嫁妆本就是丑闻。
沈南潇说的话字字句句在理,且他态度温和风度极好。
和方才信阳公主明嘲暗讽的语气形成了天壤之别,无端端叫信阳公主更加恼怒。
但现在她依然无法发作。
“话都让你说完了。”信阳公主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写吧!”
当即云灏便叫来凌元朗,让人抬了桌案放在三槐堂正中位置,摆上文房四宝。
凌元朗执笔,很快就写下和离书。
信阳公主想看,凌元朗却先送到了沈南潇面前去。
沈南潇看着没什么问题,递给沈星若看过,才让人送到信阳公主和顾景廷面前去。
顾景廷已经烦不胜烦。
他根本不想看那和离书,瞥了一眼直接起身到堂中桌上签字。
沈星若也站起身来,琼月扶着她走过去。
她毫不犹豫地在和离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
顾景廷看着那和离书上并排着两人的名字以及殷红的手指印,忽而心中一阵酸涩。
当初婚书之上,也是这般排列,只是他根本不屑一顾。
他心情糟糕地说:“沈星若,我们从此就没有关系了。”
他看着她,寄望着能从她那双漂亮却清冷的眼眸之中看到什么别的温度。
却只等来沈星若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沈星若说:“是啊,没关系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顾景廷僵硬地看她良久,酸涩苦闷翻腾到了极致后变成了另一种尖锐,他也冷笑:“是很好。好歹夫妻一场,我给你几句忠告!”
“你本就不得爹娘疼爱,只有哥哥护你,但你哥哥迟早是要娶妻成家的,到时有了嫂嫂便不会再管你。”
“好好收一收你身上的芒刺,改一改你的性子,学着做一个温柔解意的女子,或许也能嫁个如意郎君,后半辈子才不至于孤苦伶仃,凄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