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文脸上扬着笑,
“母亲,今日浮云精神好多了,儿子看着心里欢喜,中午都能多用两碗饭了。”
临安大长公主笑骂他,
“你们瞅瞅这小混蛋,平日里我说让他多吃点饭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今日浮云病好了,不用人说,自己竟然要主动多添饭,看来母亲还没有浮云重要。”
沁心和念云替临安大长公主捏肩捶背的动作未停,但都是捧场地笑出了声。
徐秉文挥挥手示意念云让开,他讨好地替自家母亲捏起了肩膀,
“在儿子心里,母亲是最为重要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临安大长公主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你呀你呀,从小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惯会讨人开心。”
徐秉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母亲,刚刚府上来客人了?”
临安大长公主笑意凝固在脸上,
“怎么?你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撞上了?”
徐秉文道,
“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的一双火眼金睛。”
临安大长公主道,“那是投奔文远侯家的表小姐。”
“你不会对她动了什么心思?”
徐秉文沉默了下,才接着说,
“儿子只是好奇,随口一问。”
知子莫若母,临安大长公主从他这慢一拍的反应里品出些不寻常,她拉过儿子坐下,
“你今年也满十八了,是该在你房里添几个人了。”
徐秉文被她这直白的话臊得满脸通红,
“母亲,您怎么好端端又说起这个,儿子合该好好准备春闱,像父亲一样得个好功名,而不是将日子虚度在儿女情长上面。”
临安大长公主看他这纯情的模样,心里又有些担心。
自家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在这男女之事上不开窍。
怕就怕万一哪天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缠上,再迷了心智,到时候可真是麻烦喽。
徐秉文与大长公主一同用了午膳,这才回书房接着温书。
只不过往日恨不得一头扎进书里的人,今日却盯着那朵蔫了吧唧的海棠花发呆。
当天晚上,徐秉文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里都是那名女子娇娇怯怯叫着他徐郎的样子,让人心神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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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许在摄政王的陪伴下,又开始日复一日地强身健体,她捏着自己小腿肚上的肌肉,欲哭无泪。
苍天呐,大地啊。
她就想摆个烂,怎么这么难啊!
沈知许看着手里四不像的荷包,恨恨地摔到桌案上,青葱翠绿的竹子怎么就能让她绣地东倒西歪啊!
算了,绣法不够,流苏来凑。
沈知许精心挑选了一对白青色流苏穗子,瞬间觉得顺眼多了。
沈知许再定睛一看。
啧,突然有一种好盖配烂锅的既视感。
什么丑东西啊……
沈憬琛拿着两串红澄澄的糖葫芦小跑进来,
“染染,快来吃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喽。”
沈知许给他倒了杯温水推过去,
“哥哥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子哄啊。”
沈憬琛直接拿起一串递到她嘴边,都不用沈知许自己动手,她咬下一个来,在口腔里捣鼓着,腮帮子鼓鼓的,可爱得像个小松鼠。
沈憬琛目光柔和,唇角宠溺的笑意加深,视线触及到桌上的荷包时,呆愣一下,用手指勾起,
“我还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蛇绣到荷包上的,简直是奇想天开,淮之真是佩服佩服。”
沈知许抿了下唇,一把夺过那个荷包,
“这是竹子!”
沈憬琛没察觉出不对劲来,还在那反问,
“竹子为何会是弯弯绕绕的,染染还是太年轻啊。”
沈知许听不下去他的长篇大论,不客气地打断道,
“哥哥,我真为你将来的婚姻大事感到担忧。”
沈憬琛敲了下她额头,
“父亲母亲都不担忧,你有什么可担忧的,小孩子家家的,整天瞎琢磨。”
“不过你怎么突然绣起荷包来了,莫不是为了哥哥绣的吧。”
沈知许假笑一声,
“哥哥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整天瞎琢磨,这是我给摄政王绣的。”
沈憬琛摸摸她的发髻,
“染染,若是摄政王嫌弃,拿回来给哥哥,我喜欢这独一无二的样式。”
摄政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荷包多半得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落灰呢。
沈知许:……
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阴阳怪气。
不知道沈憬琛脑补了什么,他突然正经起来,
“若今后摄政王胆敢欺辱于你,就回来找哥哥,我替你出气。”
就摄政王那身高体壮的,连他都只能算得上险胜,更别说染染这小胳膊小腿的了。
沈知许边吃边说,
“摄政王就不是会欺负弱小妇孺的人。”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扭转一下摄政王在家人心里的形象。
沈憬琛又道,
“呦,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向着外人了,哥哥真是心寒啊。”
沈知许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哥,咱差不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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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昌平伯爵府夫人想着虚空大师的话唉声叹气。
虚空大师那咬文嚼字的一段话她没记住,总之就是这两人的命格相冲,若强行在一起,必扰的家宅不宁。
方闻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母亲怎么愁容满面的,莫不是婚事出了什么差错吧。”
那感情好,他的贞洁保住了!
昌平伯爵府夫人一眼便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瞪了他一眼,
“整天就知道说风凉话。”
“这事不会是你故意做的吧,就为了不娶国公府小姐?”
方闻礼一脸你别开玩笑了,
“我有几斤几两,母亲你不知道啊?”
“我要是能干成这么大事,还至于考了三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吗?”
昌平伯爵夫人连戳好几下他的额角,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啊,下午我去国公府走一趟吧,还以为能了了你的人生大事,现在可好,又吹了。”
“你说你也不会挑个好时辰生,我看你将来该怎么办,房里白白养那么多妾室,你连碰都不碰一下,纳进府里来做什么。”
方闻礼理所当然道,
“听小曲儿,看跳舞儿,玩叶子牌啊。”
昌平伯爵府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莫名地心累,
“我真是恨不得把你塞回肚子回炉重造。”
方闻礼道出了自己心中多年的疑惑,
“母亲,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昌平伯爵府夫人狠狠对着方闻礼的脑袋来了个暴扣,
“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连管都不会管你。”
方闻礼哎呦一声,抱着脑袋到处乱窜。
昌平伯爵府夫人看着他这副蠢模样:……
现在再生一个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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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国公爷将手里的兵权悉数奉上,元气大伤,此事已在朝堂上传得人尽皆知,各个朝臣听闻后都夹起尾巴做人。
赵姨娘打听到国公爷今日因病告假,特地做了一碗鸡汤面端了过去,哪知到门口就被李辉拦下,
“国公爷现下身子不爽利,需要静养,请赵姨娘回去吧。”
赵姨娘盈盈笑着,她示意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过去,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李辉看都没看那钱袋子一眼,目不斜视,冷冷地说道,
“请赵姨娘离开。”
赵姨娘脸面挂不住,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
“不能行个方便吗?”
李辉道,“你我都只是国公府上的奴才,你可知道违背主子的意思是何下场?”
赵姨娘张了张唇,半晌只憋出一句,
“是,我明白了。”
什么玩意儿啊,仗着自己陪着国公爷多年的情分,就敢这么下她的脸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她哪天做了正头娘子,第一个发落的就是他。
刘玉那个不靠谱的东西,还说带她去南边过好日子,结果现在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上说的好,没一句实话。
赵姨娘回屋后将那碗鸡汤面吃的干干净净,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国公爷还是没福气啊,这么好吃的面她只能一人独享了。
昌平伯爵府夫人身后跟着一众奴仆,他们手上拿着昌平伯爵府夫人掏空了几乎一半家底买的珍贵礼品。
袁管家看着这排场,面上为难,咬咬牙还是决定先斩后奏,领着昌平伯爵府夫人去了正厅落座,吩咐好奴仆上茶水,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去请示国公爷了。
他一个管家为国公府上下殚精竭虑,简直是操碎了心,可偏偏没一个人记住他的好。
李辉听得他的来意,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传来声响,这才打开门示意袁管家进去找死。
袁管家朝他使着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可李辉那个冷硬心肠的家伙连个眼风都懒得施舍给他,就是叫他自己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狂风暴雨呗。
袁管家暗道吾命休矣,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走了进去,
“老爷,昌平伯爵府夫人前来拜访。”
国公爷缓缓睁开了因为一宿没睡而充血的双眼,
“知道了。”
袁管家: ?
这就没了啊?
真的假的?
袁管家凭借多年的狗腿子经验,麻溜地退出去带上了门,甚至还嚣张地看了眼李辉。
哼,他就知道。
他打理国公府上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国公爷定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昌平伯爵府夫人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见到了国公爷,她歉意地笑了下,
“冒昧上门,是我叨扰了。”
国公爷摆了下手,还算温和地问道,
“无事,伯爵夫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毕竟是未来亲家,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起码还算有件顺心如意的事情,殷殷在地下也能放心些。
昌平伯爵府夫人注意到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也是吓了一跳,早早打好的一肚子腹稿骤然间卡住了壳。
这国公爷是半夜三更出去大杀四方了啊?
昌平伯爵府夫人给自己鼓了鼓劲,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声线有丝颤抖,
“是有件重要的事,今日我去了栖霞寺请虚空大师给两个孩子合八字,谁知虚空大师说他们俩在一起乃是大凶之兆。”
“都是礼儿这孩子没福气,才让一桩好好的姻缘就这么断了,只怕要辜负了我们这做父母的一片好心。”
“为此,我特意寻了些盛京城内不常见的好物件来赔罪,还请国公爷不要因此伤了两家和气。”
国公爷沉默片刻,声音里有些数不清的疲乏,
“我知道了,劳烦伯爵夫人跑这一趟。”
昌平伯爵府夫人悬着的心顷刻间便落了地,但又想到此人性烈如火,一颗心又如烈火烹烤,
“国公爷可不要因此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国公爷紧皱眉毛,其实听不懂她为何会扯到这上,
“伯爵夫人多虑了。”
“至于夫人带来的这些东西,无功不受禄,还是带回去留着给令郎娶媳妇儿吧。”
昌平伯爵府夫人心里一惊,国公爷这意思是在威胁她吧,还没等她弄出个所以然来时,又道,
“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和伯爵夫人多聊了。”
“李辉,送客吧。”
昌平伯爵府夫人心猝然间提到了嗓子眼处,只得快马加鞭,回去和自家老爷商量对策去了。
国公爷去了府里不起眼的一间偏房里,他走到一个木箱子面前,那箱子干干净净的,上面无一丝灰尘,显然是主人每天都擦了的。
他打开锁,似近乡情怯般,用了平生最小的力气去触摸最上面的那件深蓝色男子外袍,生怕自己手上的老茧会磨破刮坏了一丁点儿。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服捧了出来,打开了下面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用黑檀木雕刻的蝶恋花簪子。
他抚摸着岁月带给那支簪子的痕迹,上面似乎还残留了一丝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
都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堂堂国公爷将那簪子放置心口处,竟蹲下身子呜呜痛哭了起来。
殷殷啊,这么多年你从没托过梦给我,你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怨我。
这些年我错的离谱,待我反应过来,我们娇娇小小的女儿都已然长成大人,可我这个父亲都做了些什么啊。
一去经年,簪犹在,人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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