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凌晨三点
“滴滴滴滴滴滴”
病房里的众人刚刚睡下,就被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所吵醒。
李欣等人连忙睁眼循声望去,就看见连接在安可身上的监测生命体征医疗器,不停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安可浑身剧烈的抽搐,眼睛里露出痛苦且绝望的神色。
“护士?护士!!!!!”王术夺门而出在走廊里大声向护士嘶吼求救着。
安可父亲和李欣立即冲到安可床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抚摸着她的脸蛋。
他们的身体比安可更加颤抖;
他们眼里虚构了那么久的希望和幸福彻底破裂,从中涌出眼泪和不舍的温柔。
他们都知道——
安可的时间到了。
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安可,在此刻却拼尽她全身的力气看向李欣和父亲。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害怕和恐慌,但更多的还是对不久将来的期待与遗憾。
安可好几次想要挣扎地张开嘴巴,可嘴里发出的依旧是呜呜的声音。
在安可最后的努力下
这个从未向病魔低头的坚强女孩,终于将心里的希望化为断断续续的音节!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爸爸,我真的真的好想去海洋馆看海豚……”
“去。”安可父亲滚烫的泪珠落在安可的脸蛋上,“等咱们病好出院,咱们就一起去海洋馆里看海豚啊!”
“年轻妈妈,你能再为我唱一次那首歌吗,它真的很好很好听,我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这首歌……”
李欣使劲点点头。
她用带有哭腔的颤抖嗓音、用完全踩不准的音拍,唱出她人生中第一次跑调的歌曲。
但安可并不在意,她用那双疲惫的眼睛崇拜羡慕地看向李欣。
她的眼睛里,装满了坚强与倔强。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对爸爸和年轻妈妈的不舍。
她的眼睛里……
有着瀚海星辰。
可下一秒
星辰陨落。
安可那双曾经漂亮灵动、调皮狡黠、清澈天真的瞳眸,渐渐失去神采……
变得黯淡无光。
“安可?安可?安可!!!!!”
李欣崩溃地趴在安可身体上,紧紧攥住她那已经没有力气的双手。
她不甘心地摇晃着安可的肩膀:“安可你不是要去海洋馆看海豚、去游乐场陪我坐旋转木马、要吃汉堡薯条可乐、要看动画片、要陪我一起去上街买衣服吗?
“你醒来啊……
“只要你醒过来,咱们现在就出院去海洋馆看海豚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咱们现在就出院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妈妈给你买了许多许多漂亮衣服,就等着你醒来出院呢。
“安可你醒醒啊!!!
“安可你醒醒啊……
“妈妈求求你了……”
无论李欣怎么摇晃安可的肩膀,无论怎么在她耳边大喊,安可依旧没有回应。
刹那间
与安可相处短短一个月的时光,如海水般倒灌进李欣的回忆里……
“今晚没有星星,但你可以看我的眼睛。”
“李欣姐姐和李欣妈妈是最棒的!”
“我妈妈会讲童话故事、会唱歌、还经常夸我的眼睛非常漂亮!”
“你和我妈妈好像,你是我年轻时候的妈妈吗?”
“只要我每天醒来能看到一次太阳,年轻妈妈你就要送给一颗星星!”
“等我病好后我想去坐旋转木马,年轻的妈妈也陪我一起去。”
“爸爸,年轻妈妈,你们真好,等我出院后咱们一起去海洋馆和游乐场玩!”
“你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熠熠星辰,真得非常非常漂亮!”
“如果你对未来充满好奇,那就用这双眼睛去期盼一个又一个明天吧。”
……
此刻安可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如炽热烈阳烫穿了李欣的心脏。
李欣趴在安可的身体上泣不成声。
王术和护士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没有选择上前或出声阻止……
因为
安可已经去世了。
安可父亲和李欣他们,在不舍和绝望中为安可送完最后一程。
庄重严肃的灵堂里,安可平静地躺在棺材里,就好像在睡一场长长的觉;
那大大的黑白照片里,安可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灵动充满笑意;
在牧师的哀悼声下,棺盖慢慢隔绝了李欣与安可父亲的视线,将安可封在那小小的黑色棺木里……
时间如剑划破了李欣的眼眶,再睁开眼惊觉已是夜幕。
她不知道自己在灵堂跪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病房的……
当她再次重新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被装在许愿瓶里的五彩星星;
以及一直无言陪伴在自己身侧,默默保护她的王术。
“安可……我的女儿!!!”
李欣终于从恍惚的状态中走出,紧紧抱住身后的王术嚎啕大哭。
她哭得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她仅仅给安可当了25天的假妈妈,却需要用一生怀念这个与她结缘的小女孩。
王术抱着怀里的李欣,抬头望向那没有星星的深空夜幕,泪水从眼角滑落。
今晚依旧没有星星……
也不能再看到安可的眼睛。
日出东方、新的一天来临,李欣在王术的怀中慢慢停止了哭泣。
她拿起放在空病床旁的、装满五彩星星的许愿瓶,来到医院楼下的草坪。
李欣用毛巾包裹住这个许愿瓶,然后用一块石头慢慢将它敲碎。
既然安可没能亲手砸碎许愿瓶,那就由她这个假妈妈来替她砸碎。
砸碎许愿瓶——代表安可已经结束了在医院痛苦的治疗时光,开启新的生活。
虽然安可最终没能按照大家合伙欺骗她的那样,出院去海洋馆、游乐场、升学结婚生子、渡过普普通通的一生。
但……
李欣小心翼翼捡起散落在玻璃碎片中的二十五颗星星:“安可,你是一位非常非常勇敢的小女孩。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坚强,看到了看到了生命的坚韧,更看到了你的痛苦。
“所以年轻妈妈答应你——
“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愿望,将这首歌唱给所有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