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谁料那些人倏而止步松林外,怔愣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便也跟着抬头,于是瞧见了云下光,太阳雪。
任暴风乱舞,山河依旧
“这便是仙家口传百年难遇的神佑吗?”孝女情不自禁伸出手,任大雪从掌心穿过,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凉的,爹,我能感受到它的温度,是凉的!”
陈昕给吓得,忙不迭摸出卷轴,“祖宗唉,这是能乱来的吗,咱可是在神佑之外呀,你快回来。”
孝女懵懵地偏头,“神佑之外?为什么?”
陈昕快急哭了,“因为这场乱是咱们引起的呀,神佑并不庇护引起祸乱的人,这其中的因果,都需要咱们自己来担,别磨蹭了,不然要会魂飞魄散的。”
“可是我觉得好轻松啊,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她张开双臂去拥抱漫天飞舞的雪花,“是解脱的感觉。”
陈昕定神一看,见他二人都没被大雪灼烧出几个大黑洞,也是一愣。
倒是他太紧绷了,都没细看。
“这,难道是,神引?”
“那是什么?”
“溪州遍地是封印,其中自然不乏困住魂魄的,百年来不知道困住了多少人。
那些人被困得太久了,难免怨气难消。
白水宗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怕把他们放出来,会到处乱跑,引来麻烦。
可是如果超度的人是神,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收起卷轴,“你不能入轮回,除了怨气重杀孽重之外,还被白面炼化过。
如今却是个好机会,来生不一定荣华富贵,却胜过魂飞魄散。”
父女二人相望片刻,魂魄从脚下开始变淡,一路往上。
“爹,女儿不孝,下辈子再还您恩情。”
“不,是我不好,害你苦了这些年,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地面还在不断有阵法炸开,陈昕只好给自己捏了个结界,在松林里头望着外边人欲来又止步。
难得在百忙之中能抽出空闲来感慨。
委实没想到,那位坠神会在这时候出手,还以为百年未经世人提起,他已经抛下世人了。
——
这几日外边太乱,忙到连白桦这么个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许是太累了,直起腰放松的空隙无意间转头看见窗外站个人。
那人一身鹅黄色长裙,就这么定定站在鹅毛大雪下,窗户外边,又是夜色之中,别说还挺吓人。
“阿常?你站那儿干嘛,怪吓人的。”
话出口才惊觉不对,那人没遮眼,脸在黑夜的衬托下看不清表情。
“咚咚咚……”
匆匆忙忙下楼的脚步声将他吵醒。
醒来往窗外一看,什么也没有。
原来是梦啊。
怀源和晓清一前一后扑倒窗边,扒着东瞧西望了好半天。
“你俩,看什么呢?”
怀源说:“我梦到师父了,她回来了,就站在这窗户外边,雪很大,也不进来,我叫她,她不理我,还走了。”
晓清说:“我也是。”
白桦心头一个咯噔,“别多想,梦都是反的,估计是她快回来了。”
同样的情况也在一天之后发生在了桑梓镇。
孟青扬一家离开渡湾后便回了老宅,桑梓镇的老房子太久没人住有些破旧,夜色凉,孟青扬被冷醒,醒来发现胡纳不在床上,跑到窗户边去看夜景。
“做噩梦了?”他拿来厚衣服给她披上,将人搂进怀中,“怎么衣服也不穿,手都冻僵了。”
“我梦到阿常了。”胡纳望着门口满树的风铃,“她就站在树下,我怎么唤,她都不肯进来,也不理我。”
“许是太想她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在想,她会不会生气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你想多了。”
“希望是吧。不知为何,今晚突然就很想她,想她小时候被卖那天,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想她每次被别人说的时候,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还有每次跟人打架回来受伤了也不说,就这么一个人躲在屋里,明明家里这么多药,她却一点也不敢拿。
还有你第一次给她找人家时候她那种无助的样子,我猜那一瞬间她把自己所有做过的事都想了一遍。
她没有犯错,可你还是不要她了,她可能觉得,是她做的还不够好。
她一次又一次的望着我,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劝你改变主意,我却一次又一次视而不见……”
她就这么哽咽出声,“如果她再回来,我想告诉她,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冬黎就是阿常,我不想瞒着她了,我心里好难受。”
“好,那就说。你也别想太多,她有意瞒着自己的身份,不就是怕自己在外闯祸了会连累家里嘛,你不说穿,不正是顺着她的意吗?”
“我一直觉得她是厌倦了被家里管着,可是那天,她这么问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其实是希望我知道她的……她……那晚其实想留下来过年……”
“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等她这次回来,我跟她解释清楚就是了,她要是生气了,躲外边不肯回来,我亲自去把她找回来。”
冷风吹人醒,院子里风铃在风中丁零当啷……
然而最忙的还属闻人家。
随着阵法的解开,白水宗大殿里的人逐步醒来,而如今那边暂时不能住人,那些人又虚弱得紧,桑葚忙得不可开交。
夜以继日地将人从白水山一路搬回来,好些还在昏迷之中。
大雪已经没过膝盖,却没有人希望雪停。
“相邻那边怎么样了?”
“上林阁的人已经到了,驻扎半坡和相邻,二位长老正在交涉,他们的意思是,不给个合适的说法,他们就要插手管这件事了。”
“至于林家,来人的说法是,那二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尚阳宗不会善罢甘休。”
公子尧揉着额角,“告诉二位长老,三公子擅自将林姑娘带来溪州,是他的不对,这事之后我自会给他一个解释。
等神佑过去,林姑娘一定能平安回到他们身边。”
“还有一人。”
“林公子?他伤的有些重,在我溪州地盘,又是我教弟无方,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闻人家有那个责任全力医治。
只是最近实在忙不开,林公子伤得又太重。怕是需要他们多等等。
我闻人家,还是很想与他们友好交往的。”
公子尧嘴上说着想要友好交往,面子和语气上却是一点儿不见得想友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