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河神兽面人身,下半身依旧是水,背上千只手,一身浑浊的河水,猩红的眼仿佛两把熊熊燃烧的火焰。
“呵——熟悉的场景。”
那双火焰瞳直直盯向在场的三人,“怎么,白水宗如今已经沦落到只能拿出一个化神了?”
邬静默默抬手,身后成百上千的剑气像是定格在空中的大型雨点,剑尖直指河神。
下一刻,所有剑气破空而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他持剑而上,气势如虹婉若游龙。
白面望了一眼闻人说,一挥衣袖,诫子书抖出,那熟练程度,比孟常这个主人还要主人。
诫子书却是奔向闻人说而来。
“炼魂,我教过你的。”
闻人说盯着诫子书片刻,退开了。
“……你来吧。”
说罢,长枪出手,他踏上方生成的石蛇直奔河神而去。
白面在原地皱了皱眉。
闻人阿兰就飘在他旁边,“这时候走神,可不像你。”
“……阿姐。”
“嗯,我在。一会儿可别不忍心,记住,死了的就是死了,心软成不了大事业,懂?”
“……嗯,我知道。”
闻人阿兰微微一笑,“我很喜欢一个词,叫不破不立。人都是贪图安逸的,不被逼到走投无路,就不会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要么被困到死,要么就冲出重围,这个过程,最忌讳的就是动摇,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有可能导致溺水。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再死一次,我只怕像第一次一样死的窝囊,毫无价值——阿渺不会让阿姐失望的,我相信你。”
话方落下,她已经率先甩出金丝,闻人渺认得那金丝,以魂体分出的金丝,视为牵魂丝,以灵魂为代价。
“兄弟们,别睡了,该出来干活了。”
三十六支诫子书颤抖着,里面飘出来三十六个影子,有些连具体的模样都没有,只有一个轮廓。
白面此前最是看不起孟常见山见水都要拜上一拜的作风,不过是亡魂而已,如今却忽然明白了。
跪拜并不一定都是卑微屈服,也可以是尊重。
“多谢,还有,得罪了,诸位。”
“小娃子别啰嗦,赶紧的。”
“没想到活着没机会见到河神,死了还能有和这大家伙交手的一天,这辈子,值了。”
白面于是驱动诫子书,穿梭在各大山峰之间,寻着一个合适的地方,便将诫子书钉一支下去。
而诫子书入土,就会升起一缕白烟,越卷越大,形成一阵龙卷,山中有更多的白烟被卷进来。
邬静和闻人说还有石蛇将河神身上撕扯下来的亡魂便被卷进这龙卷之中。
一时间天地变色,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压压的黑云占得不见天日。
溪州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早一些收拾了摊子回屋子里休息,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倒是远在相邻的几位白水宗长老格外紧张。
白桦一行人都被聚集到了韩长老等人所在的院子里,负责观察的弟子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唐长老和韩长老轮流着休息。
然而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这日突然来了许多人,自称是南江人。
“韩长老,久违。”
“林长老,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一身灰色道袍,托的是一身仙风道骨,说话也是慢悠悠的。
“说来话长,我家小侄女林彤前不久与闻人家三公子一同出来历练,却许久不曾同家里联系,大哥忧心小孩子给人添麻烦,让我来看看。”
“另外,上林阁那边收到些风声,让相邻堂回复却迟迟不见回音,老夫顺便过来看看。”
韩长老皮笑肉不笑,“林长老说的哪里话,兴许相邻堂的消息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只是恰好错过了呢?”
“倒是没有错过,不过呢,我怎么瞧着这笔记,有些眼熟。”
他让人将那信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展开,“韩长老看,这笔迹,像不像唐长老的?”
“呵呵,林长老可真会开玩笑,笔记而已,天底下难免有相似之处,不足为奇,便是你的笔记,我也是能模仿的,你要不信,老朽可以给你……”
“姓韩的,都是老熟人了,你在这里拖延时间有用吗?”
“……怎么没用呢?”
“笑话,白水山封印阵下可是连接着中书庭大阵,白水宗遍地都是阵法,先不说那坠神白昼能不能出来,便是那河神放出来,你们有能力收拾吗?”
“林长老对溪州的情况倒是清楚得很,河神是白昼神君与剑灵大人一同封印,便是出来了,也是在溪州作恶,不知林长老着的哪门子急。
至于那遍地的阵法,可不正是托了你们的福嘛。怎么,有危机感了?”
“你……也罢,本来也不是来商量的。我来只是通知尔等,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白水宗只怕刚见了天日,就要重新迎来下一轮尘封了。”
双方气氛眼看就要焦灼起来,突然外边一声惊雷,滚滚乌云罩顶,冷风骤然吹过来。
“长老——”
两边的人同时赶过来。
“不好了,外边……外边……”
屋里人不等外边出个什么,齐齐跑出去,只见遥远天际三十六道龙卷风滚滚接连上天,天上黑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兽面人身。
天上黑云与地上的砂蛇纠缠不清,漫天的剑气与枪更是如大雨穿梭。
天雷轰隆隆震响,冷风一阵一阵吹过来。
忽然,不知道是哪个山头的阵法炸开,灵力激荡,所过之处草木晃悠。
这一下仿佛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没多一会儿不远处又是一个阵炸开。
“走,去看看。”
林长老下令道。
跟来的人皆拔出剑御剑而上。
“我看谁敢。真当我白水宗没人了不成。”
“今日拦我者,死。”
“来啊。”
韩长老话方出口,一柄燃烧着烈焰的长枪从天而降,一下子打乱阵型插进地面。
唐长老立于屋顶之上,随手一压,威压瞬间将大半人压回地面。
林长老扛着这股压力,狠狠道,“你们以为这就可以阻止了?可笑。”
韩长老向唐长老投去询问的目光。
“逍遥客。”
仅仅是三个字,却叫韩长老瞬间心寒。
“能挡一个是一个吧,若溪州注定要走向灭亡,这是天意,我挣扎过,没什么可以后悔的。”
韩长老说罢,凭空画出一串符来,然后自那串符咒中抽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鞭子。
一上一下二位甚至不用目光交流,一人给屋子落了结界,一人已经闪身至林长老身边。
双方斗法激烈展开。
底下小弟子也相继出手。
屋里顿时只剩下云驿四人。
怀源经过那晚之后如今沉稳了不少,也终于有了点上进心,见外边打成一片也不慌不忙。
“白叔,逍遥客怎么了吗?”
白桦将手中符纸烧去,“上林阁的一种手段,有任何大事,先发布通告,告知天下逍遥客。
上林阁的人手不一定够,也不一定能及时赶来,但是逍遥客遍布天底下,有好处就一定有侠士。
如果水不够浑浊,那就把水搅得足够浑浊,这样能捞到什么好处全看个人本事。
逍遥客最喜欢这样的局面。”
“可师父不是这么解释逍遥客的。”
他垂下眼眸,有些低落道,“师父说,逍遥客,是自由的代名词,只是不受宗门的约束而已,不是道心不受约束,放纵不羁,为所欲为。”
“她没骗你,书上的确是这么解释的。”
“……师父从来注重现实。”
“因为你还在树立三观的年纪,必须在这个时候把善良刻进你的骨子里,只有这样,你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对世界失望中站起来,去建立属于自己的世界观。
一次又一次的重塑自己的世界观,我们把这叫做成长。
你师父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师父,却是个合格的长辈。”
怀源便这么望着外面一片混乱。
晓清懵懂地看看外面,又看看屋里,这场景让她害怕,想去找师父,“师父会来接我们的,对吧?”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