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说潜入河底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河底有许多碎石,是上一次河神出去撞碎的,零零碎碎,散落一地。纵然三年时间过去了,仍旧可见其破坏力,这还只是它本身被定在河底下,仅仅触手能伸出去的结果。
上一次来得匆忙,以至于他没仔细看过,只记得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他撤了护体灵气,一道气凝成剑,划破手掌,就这么片刻的时间,鲜血融进河水,散尽。
周身的灵力随之而动,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围产生了灵力波动。先是河水温度骤然下降,地面出现白霜。
闻人说盯紧那白霜溢出来的地方,用灵力裹挟着那只还在流血的手一把摁上去。灵力散开,鲜血洒在白霜上。
不出一息时间,白霜被染红,“砰”一声响,那为数不多的白霜炸开,红色白色夹杂的碎片随着巨大的爆炸在河水中射出好一段距离。
闻人说灵气护体,也只是护住要害,其他地方仍旧被割伤,白霜来得更加汹涌,仿佛闻到鲜血的野兽,又如有生命的藤蔓,将他整个人裹在中间。
随着白霜这一炸,河水的温度更低,置身河底仿佛是在冰天雪地中,不多一会儿那些藏在地下的黑影钻出来,然而却没有一个朝着他过来,都是忙着往北浪口的方向去。
他们就像黑暗中影子,又像那一团团的头发,水草。这么铺天盖地的涌出来,河水一下子仿佛泼了墨水一样乌黑。
现在是午时,可是在河底却如深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闻人说感受着这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召出钩镰枪,把血染在上面,直到枪刃整个变成红色,才收了血,然后长枪一划,向着白霜扎下去。
地面出现一个直径一丈的阵,金色的光华流转,上面是面目狰狞的夜叉。
“喝——”
黑影争先恐后地往北浪口去。
钩镰枪上鲜血随之进入阵中,那夜叉挣扎片刻,被血的热与下方的寒冷两面夹击,不得不移位。金色逐渐变成刺目的红色。
寒气吹出河面,岸边本就冬眠的枯木瞬间冻结,寒气一直蔓延到渡湾村子里,屋子结了冰,门窗都打不开。
孟常收回搭在窗柩上的手,慢悠悠去扯袖子上的霜。
“我以为你会去找他们。”
陪在她身边的是阿兰,灵魂状态,肉眼不可见。
但是她能感觉到。
“我倒是想。”阿兰抱着手依在窗边,望着突然乌云密布的天,“阿说不会同意。”
“小孩而已,你管他同不同意。”
阿兰瞥她一眼,“你也才三十多。”
然而某人抓着自己的满头花发,“你们闻人家就是多情。如果不是如此优柔寡断,想来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善不一定带来好的结局,但是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善。”
“呵。”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这些,不过人总要往前看,这道坎你不过也得过。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多大点事,只要还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人嘛,来这世间走一遭,不就是为了看一眼它的变化无常?”
孟常不以为意,理着她的袖子,“你当真不去?”
阿兰:“……”
阿兰:“你要干嘛?”
孟常扯了扯遮住脖子的厚厚的衣领,露出耳根处的银线,那条线还在延伸,逐渐变亮,随着它的变化,孟常起皱的皮肤逐渐恢复年轻,头发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只是变化的不明显,刚才闻人阿兰没有看出来。
“你的傻表弟,似乎就没报着回来的希望。”
哪怕是魂体状态,闻人阿兰也惊得直起身子。瞳孔一下子缩紧。
孟常感叹了一句:“可惜了。”
……
白面在岸上等了片刻,只见河水黑下来,却迟迟不见其他动静,正想带着白水令下去,突然察觉到有人过来,他回身一看,居然是孟冬黎,还是那个实力完整时候的样子。
这恢复速度离奇得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阿兰?”
“抱歉,在下孟冬黎。”
“你来干什么?”白面语气微冷,“好了就赶紧滚,这里用不到你。”
“我来找我家小朋友。”她扬起嘴角,“二哥不会介意吧?”
“……”
白面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噎死。
“膈应人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孟常没再同他玩笑,正经问道:“想再试一次炼魂吗?”
白面:“呵。”
“万一就成了呢。”孟常与他擦肩而过,没再废话,挥挥手,像极了从前那个未经世事的逍遥客子闵,沉闷中自带潇洒,义无反顾跳进乌泱泱的白水河中,诫子书环绕周身,白面看见闻人阿兰的影子,她冲他微笑,就像多年前,他们一起上山打鸟外出历练,肆意而张扬。
十多年前,一切都挺好,人间风和日丽,骄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