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镇的确有夜市,比相邻的白天还要热闹,卖水果卖烧烤卖花灯的一样不少。
孟常是第一次逛夜市,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或许是已经过了看见新奇事物会兴奋的年纪。听着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想的反而是——幸好闻人说找的那个院子离这边远,够安静,不然大晚上的还不得吵死。
她没让闻人说跟着来,一个人正意兴阑珊,发现有人跟踪她,不远不近的缀后边。
她琢磨着要不把人带到镇外边去说话吧,在这里万一打起来砸坏了别人的摊子她可赔不起。
这时一位大娘过来拉住她胳膊,热心肠的招呼,“哎呦这位客官,吃点什么呢?”
她凑近了小声说,“姑娘,有人跟着你,也是位姑娘,我看她眼神不善,跟你好一段路了。”
然后大声说:“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尝尝本地特色烧烤?煎饼果子也不错,还有凉虾凉面,味道可好了。”
孟常先是一愣,好久没感受到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良了,居然有点不习惯,一时间有些局促:“大娘,我没带钱。”
“没带钱啊,没关系,来来来里边坐,就当我请你了。”
她把人拉到摊位桌子边坐下,看得出来生意是真的好,周围来来往往人很多,那边客人一直在唤她,同她一起来的大伯忙得忙得脚不沾地。
大娘的安慰掩在喧嚣的人群中,她说,“姑娘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啊,记得走人多的地方,红玉镇每晚都会有上林阁的人过来巡逻,待会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会帮你的。”
“要不我还是走吧,万一她过来找麻烦就不好了。”
“嗨,哪的话,坐着吧,不打紧。”
“老婆子3号桌十串烤羊肉,你给端过去一下。”
“唉马上来。”她应完回头问孟常,“姑娘吃点什么?”
孟常也不跟她客气,“有甜的吗?想吃点甜的,热乎的。”
“我去给你看看,应该还有元宵。”
大娘手脚麻利,很快送完三号桌的餐回来,给她端了一大碗热乎乎的汤圆,“来,趁热吃。”
“谢谢大娘。”
“不客气。”
旁边几桌有人不时会投来打量的目光,孟常没在意。
元宵是芝麻馅,汤是红糖水,喝下去暖暖的,很舒服。
旁边一桌是一男一女,夫妻二人,妻子对丈夫说:“我也想吃元宵。”
丈夫说二话不说唤来老板娘,“胡大娘,还有元宵吗?”
“诶,有呢,客官想要哪种口味的?大碗还是小碗?”
妻子说:“花生的,小碗。”
元宵很快端上来,妻子吹凉第一口:“来,尝尝。”
丈夫说:“我看着你吃就够了。”
孟常:“……”
听着听着她轻轻笑出声来。
嗯,虽然这是在危险地旁边,但是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本来想打听打听孝女的事,但是现在,突然不想了。
老板娘送完东西经过这边,靠在桌边捶了捶腰,隔壁桌看见,妻子关切问:“胡大娘,这个点了,还不收摊呢?”
胡大娘捶着腰缓缓,“送走这一泼吧,他二婶快生了吧?”
“还早呢,还有两个月。”她目光一转,落在孟常身上,“这位妹子今天刚来镇上吧。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胡大娘接过话头,“对啊,姑娘你要不要让李家妹子给你看看,她是大夫,药堂离这里也不远,走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不了,谢谢。”她笑着拒绝,“可能路上累的,歇息歇息就好了。”
“也是,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休息,累坏了可不好。”
“谢谢。”
许是她在这里坐得有些久了,彤等不下去,主动走过来,胡大娘提了句,“她过来了。”
然后去招呼:“姑娘,吃点什么?”
彤掏出一锭银子搁摊上,“找个人。”
“唉,姑娘姑娘……”
“大娘。”孟常起身走过去,“没事,我认识。”
“啊?”
可是这人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善茬。
孟常在袖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瓶刻着“过度劳累,腰酸背痛,头疼”字样的瓶子,“是真没带钱,只带了这个。”
她把药搁摊上,“谢谢,元宵很甜。”
胡大娘赶紧将要瓶子给她塞回去:“不用不用,说了请你吃的,实不相瞒,我也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女儿,看见你我就想起她,要是她在外面遇到麻烦,我也希望有人帮她。你赶紧收回去。”
推搡间瓶塞歪了点,药香溢出来。
“嗯,巧了呢,我娘也姓胡,都是缘分,你就收着吧。 ”
话罢,她兀自离开,彤冷眼瞥过去,冷哼一声跟上去。
胡大娘拿着药哭笑不得。
李大夫突然说,“大娘,这药给我看看可以吗?”
“可以啊,给。”
李大夫接过来闻了闻,盖好盖子,凑近她低声说,“大娘,这药你可收好了,好东西呢。”
胡大娘讶异:“啊?”
“嗯,你这腰,还有大伯的腿,每天取一匙化水喝下去,不出七天准好,一般人可买不到这么好的药呢。”
“这……这得多贵啊……”
“收着吧,你应该的,好人有好报嘛。”
……
孟常带着人到街外人少处便停下来,寻了棵树靠过去,“说吧,再走就该到院子了。”
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想说什么你心里门清吧。”
“真遗憾。”许是今晚胡大娘的事让她心情好了些,难得她不那么焉巴巴的,“我还真不知道呢。”
“呵!你凭什么不让我参与这次行动?”
“你怕是误会了,我只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可没说不让你参加。”
“枫山凶险非同一般,寻常人谁敢单独进去,这跟不让我参与有区别?”
“你是寻常人吗?”
“你……”
彤要被气死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凶险之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况且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才不让你来。”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不能拿雇言生命开玩笑,你知道他有多希望进上林阁吗?这次失败了,任务或许可以有下一次,但是时间不会等人,考核时间不多了。他没有那么多试错的机会。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意气用事?”
孟常听着她说完,才悠悠道:“我说让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没说不让你找雇言。”
彤:“……?”
“我说过,我不是狼,没有狼的群众精神。”
以前每一次行动她是自己走过来的,白桦只是财力后盾,这三年也是她独自走过来的,她的合作只体现在目标上,而不是行动上。
能就上,不能留退。
也许要浪费很多时间精力,但是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欠别人就行。
“我说完了,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她没往院子方向去,而是转身回镇上,“对了,劳驾告诉雇言,这几天我要在镇上打听消息,就不回去了。”
彤:“……”
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脾气古怪的老太,活该没人要。
孟常前脚刚要回街上,后一秒就想起来,哦,她没钱。
出门不带钱是个恶习,得改。
于是她脚跟一转,也不去街上,干脆在镇外田地边找一棵树,反正她又不睡觉,在哪都一样。
小黑都习惯她的作息了,只有在没人的晚上才会出来,出来窝在她怀里继续睡。
“真能睡啊,你这出没作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
“喵~”
长夜漫漫,不睡觉的人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事做。
难熬。
“喵!”
有人靠近,小黑却没戒备,叫一声只是提醒,说明来人是熟人。
来人在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笑道:“你这是……还没开始施法?”
孟常:“……”
堂堂掌柜的,出门在外居然风餐露宿,传出去多丢人,偏偏某人不识相,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好听”的开玩笑。
“我只道孟掌柜的行动上不喜欢与人为伍,没想到打探消息也只找野鬼,可敬可敬。”
他头也不抬地问:“需要给你准备点香火吗?”
“或者碗和水也是……”
孟常忍无可忍跳下来,“闭嘴行吗!”
“那怎么办,我的嘴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听脑子使唤。”
“滚!要去枫山了叫我,否则不要打扰我。”
“……彤与我不过是普通朋友,都是考核遇见的人而已。也许今天是朋友,明天就是敌人了。她会向着我不过是因为我进去的可能性大,而内阁,拥有提拔权利。”
孟常:“……”
孟常:“跟我说这些干嘛!我不让她跟着不过是人多麻烦而已。”
要是意见不统一,还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万一决策失误,少不掉指指点点。
“嗯,知道了。”
闻人说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发懵。
就这?就这样?年轻人不应该拉着她跟她讲团结一致人多力量大巴拉巴拉一堆好处?
她没站多久,闻人说又回来了,抱着一堆干柴,生火,就地落坐。
“……”
“你不回去?”
闻人说挑着火堆,“嗯,坐吗?这附近很难招鬼,你想知道什么,我勉为其难当一回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