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孟冬黎去哪儿了?”
刘华苦着脸缩到柜台后边,想死的心都有了。现东家真太奇葩了,大掌柜的不像个掌柜,天天游手好闲,管家是真的管家,不仅管掌柜的财产去向还管掌柜的人身安全。
掌柜的一家四口都靠管家两口子照顾,现在好了,向来日上三竿不起床的掌柜今早天不亮就爬起来跑了,临走把他揪出来交代了一句:“我去枫山办点事,他们要是问起来记得说一声。”
日上三竿董大夫去找人喝药没找着他才想起来这么回事。
他只知道掌柜的有病,不知道什么病严不严重,反正她看起来比谁都要好,能蹦能跳吃好喝好的。
谁知道直接把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的白管家给召回来。尤其在得知掌柜的是跟一个男的跑了,那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他女儿跟野男人跑了。
早知道事态这么严重,他就不接这活了。
“你先别急,跟闻人说一起去的应该不会有事。”
“就是跟闻人说我才急。她什么情况公子尧比我还清楚,这种时候让闻人说把人带出去……昨晚她是被灌了一锅迷魂汤吗?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
三位目击者鹌鹑一样怂着脑袋站成一排。
在场几人也就董悦敢说话,“算了算了,人都走了,还是想办法联系上人要紧。依我看不能找她,得找闻人说。”
“我……亲还没成呢,先体验了老父亲的心情,这要是我女儿,腿给她打断。看她还敢一声不响跑出去。”
林霖:“……”
师父是凭实力活成一个巨婴的。
云驿气压低沉,去枫山的官道却是朗朗晴坤。
冬月初,秋高气爽,官道旁满是银杏树,黄叶飘飞,像是漫天的蝴蝶,官道上二人融进风景里。
孟常在马背上打出第八个哈欠的时候信鸽找到的闻人说。
他打开纸条一看,顿时笑出声来。
孟常就猜到是白桦他们找来了。
“谁啊?”
“韩长老。”
果然!
“说什么了?”
纸条不长,韩长老的笔记,言简意赅:“冬黎还愿缠身不易动灵力,速回。”
看得出来是真的有点急,都直接找到韩长老了。
“让我照顾好巨婴。”
孟常心往下沉了沉,情绪低落下来。韩长老要是真这么写,白桦会把这只鸟宰了炖汤,它连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出口却道:“啧,这帮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多大点事,要死早死了。”
闻人说翻身下马,走过来冲她探出手,“手给我。”
孟常一愣,“干嘛?”
“不巧,会把个脉,要是真这么严重,就不去了,出了问题负不起责。”
“看不出来你还挺多才多艺。”她漫不经心探出手,“现在回去怕是也来不及了。要讹你躲不……”
闻人说没有隔着衣裳搭脉,而是直接搭在皮肤上,微凉的灵力自腕间流入,孟常一个激灵就要抽手,被他拉住,“别动。”
灵力很快在她体内游走一圈回来,丝毫没有排斥。
“上次我就想问,你这灵力,还愿来的?”
孟常连说话的调子都带着一股慵懒劲,仿佛没睡醒,又仿佛懒得开口,开口只是为了应付不得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闻人说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她。
“确实有。一般来说每个人的灵力都是不尽相同的。就算是……”他隐去敏感词,挑着道,“总之就是会有冲突,可是我的灵力可以跟还愿的灵力完全相融。”
孟常语带惊讶,“是吗?还有这事?你修的什么道?”
“……这不是我的灵力。”
他收回手,也没回自己的马上,“三年前受了点伤,金丹出些问题,幸得白面所救,他给我渡了不少修为,如今的金丹是他给的灵力结出来的。”
孟常喃喃:“再结金丹之恩啊,那的确是大恩人。”
然后她想起来这次闻人说从上林阁接的任务,“对了,你接的榜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孝女。”
闻人说轻飘飘道:“怎么?”
“我好像在茶楼听过,孝女在的枫山,是白面的地盘?”
“嗯,不过他不常在,他这人很难找,上林阁到处通缉他,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孝女不过是他实验炼化出来的残次品。”
“残次品?”
“嗯,本来是想把她炼进卷轴,做一个人为灵器,可惜没成功。”
器物也是有等级划分的,这是入门必修,时间太久孟常不记得具体细节怎么划分,就记得最直白的等级称为划分——武器,法器,灵气,神器,名器。
普通用来防身作战的冷兵器叫武器,像诫子书这种可以为灵力驱使的叫法器,通灵性的叫灵器,跟随神的叫神器,而那些化形成功的,叫名器。
自古灵器天生地养,饶是品阶纯粹质量上好的法器吸收天地精华经历千年风吹日晒雨水冲刷天雷击打,也不见得开灵,晋升为灵器。
白面想要人为创造,先不说能不能成,就说代价肯定也不小,更有甚者直接会牵扯到邪术也说不定。
她好像知道白面为什么能上南江禁忌榜了。
这么能作,上林阁想不防着点都难,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调。
“灵器要是可以炼出来,那得付出多大代价。”
“南江下三宗几百人,每九十九颗金丹为一炉,统共三次,也没能把孝女炼化,反倒是让她怨念更深,如今枫山是大凶之地,纵使南江上三宗内门也没多少人敢轻易过来。”
孟常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你跟我说这个,就不怕我跑路?”
“嗯……就算你没同意跟我来,今天我仍旧会来,不影响。”
大凶之地可不是闹着玩的,进去出不来的大有人在,白面当初救他一命,不代表现在仍旧会救他。
“为了进上林阁,值得吗?”
“为了出溪州,值得吗?”
孟常没再问,考核就是考核,规矩定在那儿,你不去完成,总有人会冒险。就是代价委实大了些。
闻人说把她拉过来,可能考虑到的就是——还愿。
白水河底下如此多的亡魂,凶煞必定不少,况且她自带亡魂,对付起来肯定有招数。
可惜他这回猜错了,孟常对付亡魂鬼怪那是一点招数都没有,来来回回就诫子书,符文,打不赢就跑。
逃命她可是一把好手。
比邻枫山的是红玉镇,虽然距离大凶之地不到三里地,镇上依旧热闹,白天人来人往,烟火人间。
二人到达红玉镇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时分。
“说起来,红玉镇有夜市,虽然不比南江曲阜等地繁华。我记得溪州并没有夜市。”他在前边引着孟常进院子,“要看看吗?”
孟常在院门口停住,仰起脸望向他的背影。
闻人说见她没跟上来,也停下来,回身看她,等着她发话。
红霞从天边斜照过来,她在晚霞的余晖中,带着一种凋零的错觉,他立在阴影里。
许久,孟常才说,“你之前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闻人说挑眉,安静等着下文。
孟常双手插袖子里,只回了一句看似不想干的话,却是承认。
“你变了很多。”
以前的闻人说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有时候沉默寡言,有时候为了气人会一直重复同一句话。也有笑的时候,却总带着与世隔绝的沉郁。
就连重逢那天,他的话也不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白水河打开以后。
有问必答,随时带着笑意。主动接近。就差把我有问题几个大字写在脸上给她看了。
可是他把目的和危险都摆在明面上,再没有比这更诚恳的人了,公子尧尚且三思而后行,他却态度说变就变。
“是吗?”闻人说没等来下文,主动接过话头,“那看来我们真的很熟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
“这要看你忘了哪一段。”
闻人说拧起眉头,“嗯,等有时间我会去查查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孟常抱着手,抬脚上了台阶,“就是跟你说一声,你找我合作,不需要改态度,做你自己就好。答应过你的,不会改。”
“枫山不是一般险地,你确定只要钱,和那个缥缈的承诺?”
“也许别人会空手套白狼,但是……”
她顿了顿,闻人说都不用猜,她肯定会说,“我相信你。”
这三年他听过很多这样的话,见怪不怪了。
然而孟常说:“我又不是白狼。”
她从他身边经过,踏进院子,“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不一定能帮得上忙,所以你最好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能力和年龄是不成正比的。”
态度在这摆明了,也就是说,遇到危险,她更多的是考虑自己,而不是考虑合作。
的确不是白狼。狼都是群居动物,团结意识强。
闻人说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却没有出声,只是勾了勾唇角。
心想:“听到摆在明面上的危险能面不改色跟过来,能差到哪儿去。”
“哦对了。”孟常在院子里回身,“如果你的那两个伙伴要来,记得别让那个姑娘出现在我面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