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回来得很快,带来的人也很意外。
“雇师兄。”
“嗯。”
孟常当做没听见,抱着手一动不动。
孟常听见他低低笑出声来,然后他靠近,轻声道:“抱歉,小弟子道听途说多了,有些怂你。有得罪的地方,多担待担待。”
没想到他会解释,孟常那股子倔收起来一些,却仍旧不想搭理。
闻人说看着前边的房间,跟她解释,“的确不是什么凶险的地方,就是一个验凶阵而已,走吧,我同你一起进去。”
“你进去做甚?”
“不是怕吗?我和你一起进去,要是这玩意有诈。你随时可以对我下手。以你的本事,让我陪个葬不在话下吧。”
此人今日有些话多,态度也好的有些不正常。
“好。”
孟常跟着他进去,大门开启的刹那,一阵炙热的罡风扑面而来,仿佛进火炉一样,吹得人头疼还有些脑子范懵。
“你二人在外边守着就好,剩下的我来。”
“好。”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上,里面却没有想象中的黑下来,相反,屋里被金光笼罩,一片灿金色,当然,主要是对闻人说来说,于孟常而言,她只觉得门一关,里面热得不像话,那种热仿佛透进骨子里,在灼烧着骨髓。
“这阵法以地为基,吸收极纯的灵力,对于体质属阴的人来说,可能会有些难受。若是灵力属阴,会更难熬一些。”
屋里空荡荡的,唯有正面墙下有一尊羊角方鼎,鼎后一长案,案上摆了些香,鼎中数不清的香棍。
闻人说同她解释的空隙人已经站到案边,随手捻起三支香,轻飘飘的说,“这阵只会寻找它想要找的东西,不会辨别此物来自何处,所以对于有些天生自带凶煞的武器而言,也会引起阵的反应。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建议有的话放在案边来。当然,如果信不过,带着也可以。”
“你一直这么话多?”
空气安静了一瞬,然后孟常听见他笑了一声,而后若无其事的道:“不,只今天,只对你。”
“说人话。”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况且,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你那有我想要的阵法。快点吧,拖久了外边两人该担心到去搬人了。”
孟常抬手,诫子书三十五章齐齐贴着闻人说划过,带起的风撩起他的头发,无声的落在案上,像是一种警告。
诫子书的出来引得这阵中金光流转,就要向着它奔过去,空气中的温度再度往上升了不少。
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冷汗,汗水很快浸湿孟常里衣,额角也有汗珠滑落。
闻人说低低笑道:“虚张声势。”
然后抬手在诫子书上落下一个阵。
阵成,那不断攀升的温度骤停,不一会儿便开始降下来。
闻人说随手点燃香,插进鼎中。
却不是面对孟常,而是背对她,正面是诫子书,如果这样看过去,更像是在对诫子书上香。
香烟飘过去,诫子书在小阵之下从紫色变成了青色,内里浮现的符文却是乳白色,带着他熟悉的气息。
闻人说看过去,首先惊讶的是那乳白色气息的浓郁和熟悉,其次惊讶的是那符文。
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要说它是符吧,它有点乱七八糟,你要说它不是符吧,偏生他认识。
从小字迹工整被当做典范符咒规范的某人看着这玩意的第一感觉是辣眼睛,有生之年终于体会了一把夫子看不下去学生字帖的感觉。
有点想笑,还有一点点莫名的可惜。
如果这东西是正正规规画出来,威力绝对不止她表现出来的这样。
一时间他有些好奇地问出来,“你知道这诫子书里的所有符与用处?”
“道德经上篇,道经。”
符是她亲手一个一个抄写上去的,但是确实有很多符不认识。
“道经?我记得一共是三十七章,怎么只有三十六章?”这话问完他觉得不妥,赶紧改口,“就随口一问。”
还有一章,碎在了白水河。
她没回答,他为没再问。在孟常耐心告罄前,闻人说撤去阵法,“可以了。”
孟常:“???”
孟常:“你耍我?”
“冤枉。”他耸耸肩,无辜道,“你没发现这里面很热吗?从你进来的那一刻它就开始了,如果有问题,你现在就不是站着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还等着看他们天花乱坠的一通操作,结果,就这?
有些小失望。
外面二人还在等着,见人出来终于松了口气。
“雇师兄。”
“萧长老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他们还在夏家那个院子里,可能还需要很久才会回来。”
“这样啊,那这人我先带走了。回头你们转告一声。”
“这……”
“放心,出了问题我担着。”
“上林阁的等级分化还挺严重。”回去的路上,孟常状似随意的说,“你在上林阁混到什么位置了?”
“也就比刚进去的人好一点点而已,地位算不得高。”
上林阁分舵在山顶上,整个山头笼罩在阵法中,虽然比不得宗门护山大阵,却不容轻易使用阵法来去,来时有上林阁本地弟子画阵,回去闻人说拒绝了他们的阵法。
下山的路还算平坦,鹅卵石铺就得路只够两人并排,路上湿气重,有些滑。
闻人说比她先一步,孟常听着他的脚步声落脚。
“谢谢。”
“不客气。我有目的的。”他顿了顿,突然说,“对不起。”
“嗯?”孟常大概能猜到,却还是等着他说。
“你徒弟那事。白面不是故意的,虽然他做事看起来挺不择手段的,但是心不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引你去白水河而已。”
“你跟白面很熟?”
“私底下有合作。”
“私底下?”
“对,他做事有时候过于不考虑后果,血洗南江下三宗后,在南江禁忌榜上红名,上林阁对溪州人本就提防,所以我们只是私底下有合作,明面上我们应该敌对。”
有合作啊,那就怪不得了。
“他也是溪州人?”
“不清楚,我们联系并不多,认识他不过是因为……有段时间受伤,碰巧被他救下。”
“伤?”
“嗯,忘了。”
他用短短两个字,打住了孟常接下来所有有可能出口的问话,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还有,你的事,是彤告诉上林阁的。就破阵那天。”
听到这儿,她停下来,她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耍心眼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太真诚。
“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上次的事,还是为了道歉?”
闻人说也停下来,回身看着她,语气诚恳,眼神纯粹,“首要是道歉,不择手段我也会,但不是对所有人。阵法的事,你不答应那是我自己的事。”
赤子之心。
孟常脑海中闪过这个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真的笑了,“你这性子,是怎么混进上林阁的?”
上林阁的竞争险恶,比起宗门只多不少,她没接触过上林阁,但是从千山和沧轩也不难看出,想混进去不容易。
或许单纯的人,要么有过人的天赋,要么死的很惨。
没想到闻人说说:“在这个人心险恶的鱼塘里,人人都是心机的承载者,所以他们都有一双明亮的眼,这时候如果出现一个真诚又有能力的单纯人,将会是老狐狸争夺的棋子。而棋子,往往爬得比趋炎附势和单打独斗要快得多,因为他有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