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命名“云驿”。
形式形同客栈,只是比客栈要全一点。
开业那天孟常千里迢迢赶到桑葚去与闻人家和白桦汇合。溪州就没有孟常没去过的地方,包括公子尧的府上,说府上可能不太准确,因为院子不大人也不多,公子尧向来低调,一切从简。
但是人还是比孟常白桦两个菜鸡多。
韩长老,唐长老,还有那个黑衣服的连长老,杜侨,以及闻人说和闻人尧。
几人在前厅入座,也是进去后孟常才发现里边还有个人,初看此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细看却又发现他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很亲近,年逾古稀的老人,看起来就特别慈祥。
在场的几人进门都是先向他行礼,“列夫子。”
孟常先是跟着一起躬身拜了,才反应过来喊的是谁——列夫子!
曲阜闲云客,最早的逍遥客,不加盟不入流,大道随心,信奉道法自然,门下弟子三千却常年骑一头青牛云游四海,度化过不计其数的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人称——行走的圣人。
孟常了解他是因为孟青扬一直觊觎人家的藏书阁,听说这天下唯一一部完整的祝由术藏书就在曲阜藏书阁。
听说,此人游历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每一次出现,都在度化。
溪州有走火入魔的狠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孟常突然想起了上次黄沙戈壁里那个闹鬼的黑衣人。
事情都由他们处理完了,孟常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仪式感而已。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家闷久了找个借口出来溜达,借口是韩长老有事找她,信上盖的他公章。
因此今晚某巨婴可以不用守宵禁。
结果闲久了她居然有点失眠,大晚上的睡不着觉跑院子里赏月。
院子本来就不大,穿过一道月牙门就到了后院,十月了,后院已经开始飘落叶了。
红绿交错的枫树下列夫子背对着她自己跟自己对弈。
孟常心里敬畏这种传说中级别的人物,不敢靠近打扰人家,就要转身回前院,列夫子浑厚而不显苍老的声音把她叫住:“孟姑娘,可否过来陪老朽坐坐。”
孟常:“……”
贱的大晚上不睡觉到处晃悠。
但是又不好拒绝。
孟常从前上学堂都没坐的这么板正严肃过。腰板堪比白杨垂直。
“不必拘束。当我是个闲得慌的普通老头就好。”
孟常嘴上应着:“嗯。”
身体却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但列夫子是真的和蔼可亲,“孟常,二月初四生,善符,自绘法器诫子书,炼玉风铃,老朽没记错吧?”
孟常并不惊讶他知道这么多,又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轻轻嗯一声算作答复。
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老朽无意冒犯,只是……我与你有缘,听闻你符法奇特,想要讨教一二。”
“不敢当,夫子但说无妨。”
“姑娘觉得,符为何?”
孟常只是常规作答。
““符咒”是符箓与咒语的合称,分开可称为“符术”与“咒术”。”
“符箓指记录于诸符间的仙佛神魔鬼的名讳秘文,符箓指写在与画在纸上或其它能书写符箓的媒介上的文字、图形、符号等,书于红黄白三纸,符布、符帛,或可书写符咒的物体上。”
她顿了顿,像是等评价的学子,心里居然有些小紧张。
列夫子自然也做了评价,他说:“这是官方答案。我想听听你的理解。”
孟常皱起眉头,许久不曾做问答题,从前最喜欢自由发挥,如今好像不太行了。
列夫子见她表情为难,换了一个方式问:“听说你的符不按常规,符篆对书写要求极为严格,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是怎么做到异符而同效?”
孟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羞愧难当:“此前枪法修行不成,偶然间发现符篆,就自己临摹着来。
但是有些地方顺序不同总也画不出完整,却发现残缺的会出现不同效果,就依着想要的拿笔画来组,写的多了,发现其实有些笔画间可连有些不可以,还有些这么写耗费灵力,就换着来,写多了,自然熟悉。
等韩长老发现时,已经纠正不过来了。”
列夫子一副学到了的表情,又问:“用符时,可有奇特之处?”
虽然孟常更常用诫子书,但诫子书上写的就是符,“有吧,有时候会听到风中有人说话,如鬼魅又如活人,像幻听。”
列夫子呵呵笑着,道:“不是幻听,你也说了,符是用于记录的秘文,也就是语言的一种,能读懂已是不易,听到风中灵物声音又岂是常人可以办到。
我若没猜错,姑娘应当已经可以不用朱砂与专用载体画符。
最早的文字刻于万物,白骨,青铜……哪天你可以试试把它刻进自然,然后听听自然的声音。”
孟常听完起身一拜:“多谢夫子指点。”
“不急,我与你有缘,也没什么可作为见面礼送你。不知可否借风铃一用。”
孟常忙从袖子里拿出风铃,列夫子捏着符纸止住夜风吹响风铃,欣赏了一番,轻声道:“琉璃为身,符纸流苏,好精巧的风铃。”
红绳为牵,琉璃为体,红符纸为流苏,其声脆。
“送你这个如何。”列夫子指尖灵力涌出,在小小的符纸上出现了这么几排烫金小字,十分规整的字迹,看起来格外舒心。
“寒冬凛冽,诸事随天,拨云可见日,黎黎尚可期。”
孟常:“???”
列夫子但笑不答,又问她:“姑娘觉得,风铃为何?”
“风铃,铃者,通灵,敏而不燥,可清心静心,可防邪祟。”
列夫子这回笑出了声:“那么,你防到了吗?”
……
“那么,你防到了吗”
“你防到了吗”
“防到了吗”
……
“祖宗,回神了。”
白桦今天第六次把走神的人拉回来,在场只有白桦和她还有闻人家两兄弟,她一走神白桦就会很紧张,“你倒是想想啊,又不要求这里面记你的名字,又没有个逍遥客的称呼,我到底给你写什么,要不你给自己起个道号?”
孟常只知道女子出嫁由夫家起字,其他弟子都有师父赐道号。
“道号可以自己取?”
白桦耸耸肩:“你有师父吗?”
孟常:“……”
还真没有,十五岁前都是大杂烩学习,一天能被好几个导员教,十五岁后她都是自己瞎折腾,哪来的师父。
白桦又一次耸肩,“管它呢,什么传统到了溪州都是古董,什么规矩到了你这都不合理,你破的还少了?”
也对哦!
“所以呢,想好了没有?”
孟常在用过的几个里边挑挑拣拣半天,干脆说:“写孟轲吧,反正我的就是他的,而且他这么小一个,就算哪天出问题了,别人一看,嚯,重名吧,小不点一个,能干嘛。
对,就这个好。”
其他人:“……”
该说不说,这妨麻烦意识,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