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旎热热闹闹回京领功之际,承国公府上下乱成一团,国公爷接连训斥了几个提议散布薛旎谣言或派人下杀手的幕僚,怒骂他们比他这个武将还莽,敢在对方圣眷正浓时硬碰硬,这是要把整个国公府拖下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吧!我可告诉你,咱就这么一个嫡子,你要是敢抛下他不管,我、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国公夫人在书房外听了许久,见幕僚们都离开便忍不住冲进来哭诉道。
承国公被她哭得头疼,这一年半来父亲、妻子和儿媳妇隔三差五就要让他想办法给岑朔正名,他也试过不少手段,但都没什么效果,本想着薛旎远离圣心久了必然要遭陛下冷落,却不料她真干出些实绩来!
自薛旎进一步证实自己受到仙人点化之后,他们国公府仿佛成了戏本里将好人逼入绝境使其得到上天恩赐的大恶人一般,承国公府的风评一路走低,岑朔更是早已被踢出燕京四公子之列。
此消彼长下,反倒让岑朔的复出更艰难了。
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仇人的事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更憋屈的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是哭有用,你倒是去皇上面前哭他个三天三夜看能不能把朔儿给哭回来!”
“呸呸!朔儿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呢!”
承国公语塞,他就是一时气急嘴瓢了,“听说朔儿最近又出去瞎混了?我不是让你管好他嘛!要是再出什么纰漏,我看他也别想继承爵位了,就待在家里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吧!”
“这怎么行!”国公夫人连忙抹干眼泪,解释道:“那孩子在家憋了大半年,我实在不忍心见他颓废丧志的样子,这才允他出去散散心的,朔儿有分寸不会再闹出事儿的。”
“他若有分寸就不该招惹那个薛家女!什么散心,你当我不知道他是去逛花楼了?听说还叫个花魁给迷住了,回头吵着要把妓子带回家当妾我看你怎么办!”
国公夫人被唬了一跳,“不能吧!那玩意儿怎么能弄回家来?”转而想到儿子追着商女跑了一年又觉得不无可能,毕竟花魁听着就更厉害!青楼可是专勾引男人的地方!
这下国公夫人坐不住了,“反正老爷你赶紧想办法,我去和郭娘说一声,让她看好自家相公,可不能再被狐狸精给勾走了!这儿媳真是……”
国公爷眼见妻子走远方才舒了口气,“闹成这样还不如让他娘送去他外祖家住段时间,等等,是可以避一下。”
翌日,承国公安排好人脉连夜把自家嫡长子打包进了北疆军营,不顾一家老小的哭求,执意让岑朔去北疆好好历练一番,临行前他狠心道:“你要是半点军功都挣不回来,也就别想着承国公的爵位了,我会另外培养继承人。”
见儿子一脸抗拒不屑,承国公摇头补充道:“你总不能连个商女都比不上吧?”
岑朔脸色骤变,他眼神阴沉地冷笑一声,转身利落地跨上马背,居高临下道:“父亲,您就等着孩儿加官进爵的好消息吧!”
——
岑朔这边刚走没两日,薛旎的一队马车就缓缓驶入京城,她马不停蹄地前去皇宫复命,在御书房待到宫门快关了方才骑着马赶回家。
一年半没回过京,她去年末北上时还曾路过燕京,但要赶在上冻前进入东北,便忍住了回家过年的心思,今年终于可以好好陪父母过个年节了。
薛家院子的街道上时常有巡逻兵路过,治安比从前好了许多,薛旎临走前还雇了些结实可靠的门房和仆妇,又拜托街坊四邻多多关照,家书月月不曾中断,就是担心爹娘的安全。
此时亲眼见到爹娘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等她,薛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踏实了。
“我的儿!”钱氏一把搂住女儿就哭起来,哭着哭着变成薛旎把她揽在怀里安慰,她这才发现女儿长高了不少,“瘦了,还晒黑了。”
出远门回来的必备流程:不管是胖了瘦了白了黑了,都得给孩子好好补一补!
于是整个冬天,薛旎就在皇宫内外来回跑,天天被娘亲追着补身子中痛并快乐地度过了。
春节刚过年味尚未消散,大朝便恢复奏事,永清帝自诩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亲政起鲜少有落下朝会的。
尤其是今天。
大殿上,薛御侍第二次被召唤到朝会上进行表彰,圣上亲赞其推行耕种方法的功绩,将她拔擢为“司农令”——取自秦汉时期大司农一职,位列九卿,大岚朝并无此官职——暂定正二品,监管天下农事,直接向皇帝负责。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这不仅是授予了一个女人真真正正的官职,还越过内阁六部直达天听,这权利是不是太大了!
当下就有大臣站出来反对,皇帝便嘲讽他们:上天借司农令之口传播利国利民之良策,你们居然连个小小官职都吝啬回报,实在令朕失望。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显得他们很小气,阁老们虽然别扭但觉得一个监管农业的官职,只要她不像大司农那样协管户部,也无多少实权,最多就是直达天听这点让他们有些忌惮。
可薛御侍本就是皇上身边人,有权在宫中自由行走,这……
三位阁老对视一眼,均默许了薛旎的晋封,底线就是这么一点点拉低的。
于是当薛旎正儿八经地穿着早就准备好的新制朝服与一群大老爷们共同站在大殿上开朝会时,哪怕再迂腐守旧的老臣都只能涨红着脸骂两句“不成体统!”
再多的也不敢骂了,毕竟谁知道这受仙人点化的奇女子是不是真有什么仙家庇护?
大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站在前排身穿绯色官袍、头戴特制锦鸡鎏金头钗的女子是个吉祥物,上下朝均当其不存在,既不主动打招呼也不刻意冒犯。
然而双方相安无事并没有维持多久,薛司农便石破天惊地呈上了一封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