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您说我听着。”浩天放下筷子,平静的听老人诉说。
“你知道你爷爷哪年生人吗?”
“知道,1897年大年初一。”
“对,那年初一,你爷爷出生的,可他不是我的亲大哥。”老爷子看了一眼惊讶的浩天,低下头继续说道:
“我父亲在大清朝做过最后一任步军统领,管着城内九个城门,俗称【九门提督】,这也是到现在还有人这么叫我的缘由。”
“我父母成婚多年,一直未育,你爷爷是我远房叔伯兄长,生下来没多久,就被我父亲抱来收养了,十年后又有了我。”
“小时候我总爱跟着大哥玩,他比我大十岁,也很顾念我,1912年大清朝没了,我们家也慢慢没落了,但还过得去,后来家里开了酒楼、自行车行,父亲无心做买卖,都是大哥在打理,生意还不错。”
“1917年辫子兵进了四九城,皇上也复了位,父亲以为会好起来,可惜没多久,7月份吧,讨逆军又打了进来,辫子军不堪一击,一接触就溃散了。但他们手里有枪,逃跑前就在城里四处抢劫。”
“当时我们家门面还是挺大气的,就在老步军统领衙门不远,崇文门那边。结果就被辫子军盯上了,拿着枪闯了进来。”
“当时下人们都跑没影了,我父母带着我,藏到了祠堂后面的暗室里,他让大哥在外边顶着,当时大哥已经成亲,我记得大哥求我父亲,想让大嫂也钻进来躲着,可我父母死活不让,到今天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就这样,整个大院里就剩了大哥和大嫂,辫子军闯进来到处搜财宝,我家的都藏在暗室里,他们搜不到就乱开枪,然后没多久又跑了。”
“等了好久我们才钻出来,找到他们俩时,大哥抱着大嫂躲在侧房里,大嫂中弹已经没气了。我父母去劝他也没有用,他在那坐了很久。”
“后来他终于走出来到了正房,给我父母磕了几个头,就抱着大嫂尸体走了。我被母亲拦着,在后面哭着叫了半天,他也没停下来。”(图)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大哥了,那一年我十岁。既然大哥有了你这个孙子,看来是又娶了新嫂子,这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可惜,我没有能见他最后一面。”
“再过一会儿,就是大哥的诞辰,咱们爷俩一起给他敬一杯酒吧。”
浩天听了很无语,这九门提督当时怎么想的,只留爷爷一个人在外面扛着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让大奶奶进暗室躲避呢?难怪二爷爷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也是一样。
等过了半夜十二点,爷俩一起给浩天爷爷敬奉了一杯酒,默默的悼念了一会儿。
夜深了,浩天搀扶着二爷爷回去睡觉,将要离开时二爷爷忽然说:“浩天啊,我们是远亲,肯定出了三代的远亲,你懂吧?”
“二爷爷看您说的,我会一直把您当我亲二爷的,您放心吧。”浩天还朝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傻孙子,唉,你回去再琢磨吧,我睡了。”老头摇了摇头上床去了。
“好,那我出去了。”
浩天回到客房,在床上躺着半天没睡着,一直在想,到底什么原因九门提督不让大奶奶躲起来呢?还是想不清楚,后来又迷迷糊糊的想到,前身的爷爷从家里出走,后来是怎么生活的呢?
据三大爷回忆,他们住的这个四合院本来是一套规矩的五进院子,是小日子占领四九城那会儿,才被原主人卖掉的,然后又几经易手。
那时时局不稳,房子不好脱手,最终还被拆分开零售,最先拆开卖的,就是外院和前院,浩天前身的爷爷,就是那时捡漏置办下的。
然后是最后面带后罩房的院子,被隔了出去,单卖掉了。
而娄家是在四十年代初,买下了中院和后院大部分房子,解放后又一并转给了轧钢厂,那几户职工都是解放前后那几年,搬进来的。
虽然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买下的房产,但当时的前身爷爷,应该生活还过得去,小日子占领那几年,可是常有饿死人的事,《四世同堂》里就有描写。
转眼大年初一就过去了,今天是大年初二,浩天跟娄晓娥约好一起去庙会转转。
关小关那是必须带上的,才六点多她就起来等在浩天门口,才等了十几分钟她就不耐烦的闯了进来,一阵乱叫加掀被子,把浩天折腾起来了。
“这么早起来干嘛?庙会没那么早开始的。”浩天揉着眼睛抱怨她。
“爷爷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个大懒蛋快起来吧,没准晓娥姐一早就等着你了。”
还别说,真让她说准了,当他们八点不到看见娄晓娥时,娄晓娥已经在自家门口等了半天了,一见面就抱怨浩天到晚了。
大年初一都放假,没有饭馆开门营业,浩天想吃个早点都没地方,只好忍着饿去了厂甸庙会。
厂甸庙会是正月初一至初十举行,规模很大,京味十足,闻名遐迩。(图)
解放后厂甸的庙会一直红火热闹,1963年最盛。庙会结束后,四九城日报还报道了这次庙会的热闹程度。(图)
从1964年开始,由于有碍交通,庙会停办,偃旗息鼓37年。2001年,市政府才宣布恢复厂甸庙会。
这是浩天穿越过来,赶上的第一次厂甸庙会。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让他必须来看看厂甸庙会,那就是,他们街道厂的两样产品,会亮相在这次空前热闹的庙会上。
之前浩天托关系找到市供销公司,给他们展示了自己的产品,虽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但这种计划外的东西,他们不会随便收的。
浩天知道他们在这次庙会上有摊点,所以请求他们代卖少量的产品,看看市场的反应再决定是否安排他们的产品,进入他们的供销名录。
最后市供销公司的领导挨不过面子,同意帮他们代卖转笔刀和削皮器各200只,条件是由供销公司定价售卖,后期也不保证会选用他们的产品。
浩天当然答应,他正犹豫卖多少钱合适呢,由供销公司出面试水市场,更好。
所以他今天也是以一个客户的眼光,来检验产品定位。
据他在百度查到,这次为期10天的庙会,光冰糖葫芦一项,就卖出58.7万串,那年的糖葫芦最长的有一米多。厂甸庙会仅小吃品种就有36 个种类。(一米长图)
在长达三华里的南新华街上,搭起了6000 多平方米的彩棚,销售货品的摊位就达740多个,出售商品包括玩具、食品、饮食小吃、手工艺品、文化艺术品和花卉六大类,约3000 多个品种。(新闻图)
在10 天的游艺狂欢中,庙会的游人总量达到了530 万人次。而在1963 年,四九城全市的人口总量也不过在500 万左右。
到了厂甸庙会,才看到已经有很多人了,浩天先挑选着吃食摊位逛,他还饿着肚子呢,因为磨蹭不起床,被关小关拽着出门,都没来得及吃早饭。
陪着她俩逛到快中午,才找到供销公司的摊位,一长溜绵延二十米长,好不容易问到一个负责售卖他们产品的负责人。(图)
浩天还没开口询问,那个负责人就先焦急的问他:“你们的产品就只有那么一点吗?瞬间就被抢没了,我们自己的员工都没买呢,就没了。你们快点再送来呀!”
“这是你们领导定的,只拿这些来试卖,我也没有办法啊。”浩天表示无奈。
“那,那怎么办啊?我们自己人都觉得好,还没来得及买就没了。”那个负责人说的情真意切,实际上她自己很想买一套,一个给孩子,一个自家用。
“我能问一下你们多少钱卖的吗?”
“转笔刀八毛五,削皮器八毛。”
“哦,我觉得削皮器应该卖一块二比较合适。”
“这我就不知道了,价格是公司定的,我们只负责卖,那你们还能不能再送来货了?”
“这只是试销售,你们还没有决定选用,我们也还没有正式投产。恐怕一时半会送不来了,工人都放假了。”
浩天想着这回饿死他们再说,谁让那天求他们时那么费劲,这回知道产品好了,那就耐心等待了。
最后在负责人的哀求下,浩天才答应再送十套过来,供她们内部消化。
浩天陪着两人在这玩了一天,到庙会结束,他们才被工作人员请出了会场。
这俩妞今天是玩爽了,浩天也累的快散架了,为什么不管什么时代的女人,逛起街来都是马拉松运动员。
春节刚过,一上班,市供销公司的人就来单位堵浩天了,他们已经被烦死了。
自从庙会第一天售卖他们的产品后,每天都有无数的群众来询问,还有各个方面的关系找到他们领导,希望给关系们供货这两款产品。
他们领导只好自己,背下了不提供充足货源这口大锅,要不是这年代没电话不方便,他们早就找浩天了。
其实放假那两天,街道办王主任就找过浩天,浩天跟她交底这是一种策略,让她安心看戏就好。
现在好了,谈谈价格和条件吧,你们当初不是嫌我们的产品不在计划内嘛,现在怎么样?着急了吧?
着急就好,那就帮我们联系提供原材料吧,然后想办法给我们提供一切扩大产能的基础,最后再把价格调高一点吧。
掌握了主动权的谈判,就简单了,合作被破例达成,之前的阻碍都被克服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浩天这边的产能太小,满足不了他们的巨大需求。
然后浩天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由供销公司出面,帮他们联系代工工厂,浩天这边以后只负责组装,甚至连组装都外包出去,他们厂只负责接洽,负责拿钱后分钱。
供销公司没想到还有这种生产形式,这可是涉及到他们未知的领域,他们决定还是先请示再敲定。
没多久,这个形式被暂时接受了,上面说可以先试运行一段时间。
其实浩天想着到时把这两个产品,打包转让了,自己这边拿到一笔钱,或者以后慢慢收回转让费,这边再去开发新产品,然后再卖。
现实的社会体制不允许他把企业做大,那就让自己舒服些,不干多少活就能挣钱,多舒服。
街道厂的事情,基本上按他提供的方式运行了,新产品不着急推出,工厂也不能扩大,他先慢慢的捞好处就好。比如,提级提干什么的。
忙过了单位的事,浩天自家的改建工程,也到了可以搞搞的时候了。
接水管、挖化粪池、安装洗澡热水器,以及他过了一冬天后,想在屋里搭建火炕,都要开始干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拿着东西找到街道负责房屋维修的部门,作为内部员工,想改善一下自己的住房问题,当然可以优先安排,更何况浩天准备了打动人心的见面礼。
社管科马科长,观赏着浩天送给他的转笔刀、削皮器,不断的感叹,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啊,这么简单的结构,就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
感叹完又看看浩天拎过来的两袋东西,往桌子里面又踢了踢,拿起电话就开始张罗,安排了水暖工去接水管,联系了干苦力的散工去挖化粪池,然后还有合作的瓦工,去浩天家垒火炕。
浩天刚回到自己的科室,就接到了张所长的电话,特务落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