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睡梦中听着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原来是岑父在和陆时清交谈。
池荔偷偷瞟向陆时清,那眼神仿佛在控诉他为什么不叫醒她。
“昨晚就到了,见你睡得香,就没舍得叫醒你。”岑母坐在床边,摸了摸池荔的头,“昨天吓坏你了吧?”
在工作上,岑母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但在家庭中,负责照顾女儿的岑母又是个温柔的母亲。
对上池荔略尴尬的目光,岑母给她倒了杯温水。
池荔双手捧着水杯,低着头不敢看岑母。
“抱歉阿姨,我没照顾好今今。”
岑母将她手中的水杯拿走,握住池荔的手,温柔的嗓音中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今今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哪里还用你照顾她?而且不管她做什么决定,经历了什么,她都有能力自己承担。”
池荔抿了下唇,“可如果不是我非要让她给我什么仪式感,她或许不会…
…”
岑母淡笑着打断她没说完的话:“傻丫头,你不觉得你这自责愧疚来的好没道理?”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她没选择自己留在家过年,今天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池荔下意识的帮岑今今找理由:“她也不想的。”
“是啊,她也不想出意外,她也不想受伤。”岑母微笑:“所以,现在自责抱怨,也无法让时间倒回,改变结果。”
池荔无言以对。
她知道,岑母说的对。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内疚也好,抱怨也罢,都是无能的表现。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岑今今。
对,岑今今。
池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今今呢?她怎么样了?”
她光顾着跟岑母说话,把岑今今都忘了。
岑母拉住池荔,把她按回床上,“她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医生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她没什么事,脑子没摔坏,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池荔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眼泪就顺着她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可把岑母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怎么还哭了呢!”岑母连忙拿纸巾给池荔擦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哎哟,小陆,你快过来哄一哄。”岑母见哄不好池荔,连忙叫外援。
陆时清虽然在跟岑父说话,却一直注意着池荔这边的动静。
听见岑母叫他,跟岑父说了一句“失陪”后就过来哄池荔。
“怎么还哭了?”陆时清捧着池荔的脸,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无奈又心疼,“等会让岑今今见了你这兔子眼,要笑话你了。”
池荔用手背蹭了一把鼻涕,闷声道:“她要笑就笑,我还怕她笑话吗?”
陆时清屈指将她眼角的泪拭去,轻声哄着她:“人已经没事了,意识很清醒,只是手术的刀口疼,医生给她吊了镇痛泵,所以才又睡着了。”
池荔额头抵在陆时清肩膀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声问他:“告诉程前了吗?”
陆时清看向病房门口,提醒池荔:“岑今今爸妈刚出去了。”
池荔抬头,这才发现岑父岑母已经走了。
“你跟他们说了程前和今今的事吗?”
陆时清:“不用我说,她爸妈自己猜到了。”
池荔:“(?`?Д?′)!!啥?!”
“知女莫若母,岑今今今年一反常态的没跟她们一起过年,岑妈就猜到了她有情况,只是岑今今没说,她就尊重女儿的想法,也不多问。”
陆时清又说:“昨晚岑今今爸妈来后没多久,程前也回来了,在ICU外面守了一整夜,直到今天早上亲眼看着她被转入普通病房才离开。”
池荔咽了一口口水,“所以岑叔叔已经知道今今受伤跟程前有关了?”
陆时清摇了摇头:“他们只是猜到自己的女儿谈恋爱,但并不知道跟她谈恋爱的对象是程前。”
池荔也不知道自己该先替程前松一口气,还是同情他一秒钟。
只怕程前以后想要得到老丈人的认可,恐怕并没那么容易。
陆时清拧了热毛巾给池荔擦脸,“岑今今爸妈要给她转院。”
池荔鼓着腮帮子漱口,不明白陆时清为什么说这句废话。
岑今今爸妈都是医疗口的,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哪家医院更适合岑今今养病。
私人医院的确能给岑今今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更专心的照顾,但后续她还要做康复治疗,私人医院就未必适合她了。
陆时清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我是怕她爸妈借此机会,让她跟程前断了。”
“不会的。”池荔揉了揉脑门,“叔叔和阿姨不是那种人。”
陆时清:“那就是他们想要钓程前上钩了。”
池荔:“……”
她从保温食盒里拿了个虾饺出来,边吃边无语的看着陆时清。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池荔腮帮子鼓鼓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希望叔叔阿姨棒打鸳鸯,还是希望他们给程前一个机会将功补过,照顾岑今今一辈子?”
陆时清慢条斯理的给岑今今剥鸡蛋壳:“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岑今今她爸妈怎么想。”
池荔不置可否。
“虽然医生说岑今今受的伤不重,但她到底切了一半脾脏,还有左脚的粉碎性骨折,是会影响到她未来前途的。”
陆时清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像你说的,没有哪个父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跟一个随时给他带来危险的人在一起。”
陆时清把剥好壳的茶叶蛋递给池荔:“所以如果叔叔阿姨理性多一些,程前就还有一丝希望,但如果叔叔和阿姨感性多一些,那就悬。”
池荔叹息一声,低头认真吃饭。
最后是分还是合,就看他们俩的造化了。
池荔吃完饭,就去岑今今的病房看着她睡觉。
她跟岑今今四岁就认识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脆弱的模样。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躺在那,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岑母坐在另一边,拿湿毛巾帮她擦拭手上胳膊上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今今从小到大,睡觉的时候都没这么老实过。”
岑母笑了笑,动作越发的温柔:“谁能想到,她丢了半条命,才终于安静下来了。”
池荔帮岑今今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如果她安静下来的代价消耗生命,那我宁愿她像叽叽喳喳的麻雀,烦死我我也乐意。”
岑母看着自己女儿的脸,低叹:“是啊!”
池荔从岑母手里接过毛巾和水盆,转身去洗手间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出来。
刚刚那盆水里混了岑今今的血,满房间里都是咸腥味儿。
池荔拧了毛巾,正要帮岑今今擦脸,岑母突然开口:“荔枝,你认识今今的男朋友。”
岑母这话明明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陈述语气。
池荔不擅长撒谎, 也不会对岑母撒谎。
她点了点头:“认识的。”
岑母:“是小陆的那个助理?”
池荔绞紧了手中的毛巾,不敢点头。
“我见他昨晚在ICU门外坐了一整晚。”岑母从她手中接过毛巾,避开氧气面罩,给岑今今擦脸。
“一直到今天早上今今转到普通病房后,他才走。”
池荔:“……”
昂,早知道岑母什么都 猜到了,她刚刚就不跟陆时清说悄悄话了。
岑母又问:“今今的事,跟他有关,对吗?”
池荔矢口否认:“他也是受害者!”
岑母看她一眼,“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池荔并未因她这样说就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
她一点都不想做岑今今和程前感情路上的恶人。
但如果岑母求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我和你岑叔叔已经给今今办好了转院手续。”岑母并没提什么让池荔为难的要求,依旧一副闲聊的语气跟池荔说话。
“如果他想看今今,你就大大方方的把医院和病房都告诉他。”
“你岑叔叔是有点生气的,但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顶多是说一些难听的话。”
池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探道:“阿姨,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岑母无奈的叹了一声,“可我生气有什么用,这死丫头喜欢啊!”
岑母说着,在岑今今手指尖用力捏了一下。
氧气面罩下突然多了一层水汽,还有一声很明显的倒吸气的声音。
池荔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见岑今今龇牙咧嘴的。
“你醒了?”池荔连忙起身,动作大的带翻了椅子。
岑今今喘了几口粗气,声音沙哑的嘟哝:“您可真是我亲妈,我刚做完手术没到二十四小时呢!”
岑母把毛巾扔进水盆,溅起水花。
她又捏了岑今今指尖一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你也知道你做手术了?那你还装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你吓死妈妈了!”
要不是她发现岑今今眼球转动频率过快,还不知道这臭丫头已经醒了,却硬是装睡。
岑今今一听她妈哭,顿时知道自己玩大了,赶紧有气无力的道歉。
“妈,我亲爱的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别哭了哈!”岑今今抬起手,想帮岑母擦眼泪,“儿臣现在坐不起来,麻烦我亲爱的妈妈您坐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