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那个绿芜姑娘有动静了。”
望舒放下手里的账本,看着小全子,问道:“她去找了谁?”
“她如今正跪在十四爷府外。”小全子答道。
“继续盯着,看她有没有进十四爷的府邸,进去后多久出来。”望舒吩咐道。
小全子躬身应下,就退了出去。
望舒微微勾唇,道:“果然找了其他人,我的话都说得如此直白了,她还是不愿放弃,也不知道该赞她的情深意切,还是该笑她脑子里只有情爱看不清形势与重点。”
青梅给望舒倒了杯热茶,递给望舒后,就道:“昨日福晋已经说了,她若是非要去陪十三爷恐会惹怒皇上,让皇上更加生气,可她就是听不进心里去,一心只想着她的情爱。要奴才说她其实也是自私。”
望舒喝了一口热茶,轻轻一叹,“她也不算自私,不过是想成全自己心里的念想罢了,也是有情有义了。”顿了顿,她又道:“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被她这么弄,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后果。”她将茶杯放下后,转头对青梅道:“你让人去告诉十三福晋,明日就进宫去向皇上求情,我陪她去。”
“是,奴才这就让白霜去一趟。”青梅福身退下。
第二日,四爷起身穿衣时,躺在床上的望舒睁开眼睛,轻声道:“爷一会儿下朝后在宫里等着,我要陪十三弟妹进宫。”
四爷停下整理袖口的手,问道:“今儿就去?”
“昨夜爷回来得晚又疲惫,我就没同爷说。昨日绿芜到十四弟的府外跪了一天,最后十四弟请她进去了,不知道她和十四弟说了什么,总之出来时她的神情松快了不少。按着十四弟的性子应该不会帮她求皇上,我想着最多就是帮她带信给若曦。”望舒解释了一番。
四爷整理好朝服后,走到床前站定,“嗯,既然这样,那我在宫里等着,你可以不用陪着去,一切交给我就好。”
望舒看着四爷道:“这样的事让我陪十三弟妹去更好,爷只用在合适的时候说上两句就好,或者爷去说动其他几位爷一起帮着说上几句求情的话更好。”
“知道了,同皇上说话时也警醒些,这段时日皇上心情起伏不定。”四爷抚了抚望舒的额角。
“皇上对你们这些儿子防备猜疑,对我们这些儿媳妇还是比较宽容的。再说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爷放心就好了。”望舒笑了笑。
四爷也跟着笑了,“知道你谨慎。你在睡会儿,现在还早,我去上朝了。”
……
今日若曦不当值,正坐在院子里饮茶,这时几声敲门声响起,她只静静看向院门,却没有任何心思理会,心里还在为十三爷的事忧愁,心态依旧被这一场废太子的风波所影响着。
过了半晌,又是几声敲门声后,门被推开。十四爷一进院子,就看到正坐于桂花树下品茶的若曦,微蹙了下眉头说:“你人在这儿,为何不答话?”
若曦看了一眼往里走的十四爷,收回目光,又端了杯茶一饮而尽。
十四爷走到桌旁坐下,“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整个人蔫蔫的?能喝杯茶吗?”
想起这段时间的风云莫测,想起这吃人的紫禁城,若曦看着桌上的茶具不禁苦笑起来,“茶具都是你送的,能不让你喝吗?”
十四爷端起杯茶轻抿了几口道:“若曦,知道你和十三哥关系比较好,他被圈禁你心里难受无可厚非,可你也得注意着些。再说,很多事情只是立场问题,无关对错,你别太较劲了。”
她也不是不懂皇权之争的残酷,可她就是不想去面对这样的现实。于是淡淡问:“今日你是来说教的吗?我没有心情听!”
见她不愿听,他轻叹口气也不再说,出于从前的情谊他已经提醒了几句,她若是不想听就算了,他也不是非得要她听劝。于是,从怀里掏出封信给她,见她眼光未动,依旧端着茶杯慢慢而饮,就道:“绿芜姑娘为了见我,在我府邸侧门跪了一天才求得小厮为她通传。”
若曦愣愣的看向十四爷,只听他继续道:“这是绿芜姑娘给你的信。”
若曦忙放了茶盅,接过信,匆匆撕开,细细阅看起来:“字请若曦姑娘慧鉴:贱妾绿芜,浙江乌程人氏。本系闺阁幼质,生于良家,长于淑室;每学圣贤,常伴馨香。祖上亦曾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槛,红蕖生池。然人生无常,命由乃衍;一朝风雨,大厦忽倾!沦落烟坊,实羞门楣;飘零风尘,本非妾意。与十三爷结识,尚在少时,品酒论诗,琴笛相来。本文墨之交,实绿芜之幸!蒙爷不弃,多年照顾,妾一介苦命,方保周全。妾本风烟,与爷泥云有别,虽洁身自好,然明珠暗投,白璧蒙尘,自当明志,何敢存一丝他想。然日前得信,惊悉十三爷忤怒天颜,帝发雷霆,将其禁于养蜂道,妾如雷轰顶,夜不能寐,思前忖后,泪浸衾枕。恨微身不能替之受难,十三爷金玉之躯,何能挨霜草之寒?
常思妾出身低微,少读圣贤,亦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不能救爷脱拔苦海,唯愿同爷苦难与共,能伴于爷身旁,做一粗使丫头洒扫庭院,照拂起居,日夜侍读。此愿能偿,绿芜此生何求?妾与姑娘虽一面之缘,但常闻爷赞姑娘“有林下之风”。妾为十三爷事,求告无门。知姑娘为巾帼丈夫,女中孟尝,必能念妾一片真心,施加援手。姑娘身近天眷,颇得圣宠。然此事难为,奈何妾走投无路,只抱万一希望,泣求姑娘!”
这信字字泣泪,句句情真。看完后,若曦默默发呆。
十四爷说道:“你若要回信,就赶紧写了,我顺带出去给她,也趁早绝了她的痴心妄想。”
若曦一愣,问道:“你如何知道信的内容?”
十四爷轻轻撇了她一眼,淡淡道:“绿芜已经求过我了,我说‘没有汗阿玛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访’,更何况她这样的要求,她这样的身份,让她绝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却仍然不死心,又求我给你带信,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内容。本不想替她送这封信,可她一直跪着不愿起身,我实在无法,也算是可怜她一番心思,才顺手帮她这一次。想着你和她认识,也许你的话她能听进去,你好生劝劝她吧!否则她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会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到时候不仅她会自己遭殃,连十三哥也不得好。”
若曦垂眸想了想,却还是问:“你们这些阿哥也没办法成全她的一片痴心吗?”
十四阿哥惊诧地看着若曦,不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想帮绿芜达成这不合理之事,就想说她几句。但一想到若曦认死理,且只认定她自己所认为的事,旁人怎么说也没用,便也放弃了劝说。
只是无奈的说道:“若曦,这事本身与我或者其他兄弟们并没有利益冲突,如果能成人之美,何乐不为?难道在你心里我们这些人都是冷血无情,不顾手足之情的人?办不了,是因为汗阿玛已有旨意,现在看管十三哥的人都是三哥选出后,汗阿玛亲自过目点头准了的,再要添加人或送人进去,也肯定要汗阿玛同意才行。我们只是皇子,不是……”他一叹,才道:“我们不能公然违抗圣令。十三哥是因为废太子一事而被圈禁,现在这个时候谁敢掺和进这事儿里?如今如果和十三哥扯上联系,免不了被汗阿玛认为我们对此事不满,万一问罪,我们可承担不起。连四哥想关照十三哥都只能偷偷的送些东西过去打点一下,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为十三哥说话,何况我们呢?”
若曦听完一愣,她没想到四爷看着冷漠,却是唯一一个敢给十三爷送东西去,不怕被十三爷牵连的人,这倒是颠覆了她从前对四爷的认知。
原先她总以为四爷就是个铁血无情又冰冷淡漠的人,没想到他才是那个重情义之人。
于是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四爷也给废……给二爷送东西去了?”
一说起这事儿十四爷脸就黑了一瞬,伪造胤礽手信让凌普调兵之事是他和老八弄的,却没想到直接扳倒了胤礽,这倒是意外之喜。
胤礽这座大山倒了他自然高兴,这样他也有机会了不是?只是他没想到四爷倒是顾念手足之情,生怕胤礽过得艰难,还给胤礽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他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夸他这个同胞哥哥重情。
可他心里也是佩服四爷的,敢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去做常人不敢做的事,对兄弟念情,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若是他弄到最后没成功,四爷能成事对他也有好处,以四爷这重情的性子也不会亏待他。
十四爷就嗤笑一声,“就他是好人,就他顾念手足之情,显得他。还好汗阿玛没责罚他,不然我看他怎么办。”其实他知道这事时何尝不为四爷捏把冷汗,担心四爷被皇上责罚呢!
若曦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一切她都明白,只是总抱着一线希望,总不愿去承认历史的黑暗与残酷。
出了会子神后,若曦转身进屋,研墨铺纸,提笔写道:“奈何人微力薄,不见得有用,但必当尽力,静候消息。”想了想,又加道:“照顾好自己身体,否则一切休提,又何来照顾十三爷之说?”写完后,仔细封好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