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妼晗离开后,伺候的宫人赶紧上前把她扔在地板上的簪子拾起。
俞婕妤遥遥看了苗心禾一眼,只见她眼角眉梢皆喜色,苗心禾也回了个浅笑。嫔御中有人以扇蔽面,有人将脸略转朝殿外。有人低声咳嗽,这些衍生的小动作亦都是为掩饰抑制不住的笑意。
为了打破这一尴尬场面,曹丹姝温言道,“尚食局前几日奏请,用秋牡丹花瓣、花蕊配了香料、白茶,制了些花茶。我试了,香味倒独特馥郁,搭着鲜花饼、豆蓉糕很是不错,便叫他们今日也备了些,官家可想试试?”
赵祯颔首道,“嗯,甚好。”
片刻便有宫人端上花茶与糕点,赵祯看着茶盏吩咐道,“给苗娘子换成温水。”苗心禾与赵祯相视一笑。
曹丹姝愣了愣,复又笑道,“还是官家细心,把张娘子的茶品也换成温水吧!”
“是。”有宫人行礼应下,端起茶盏离开。
赵祯与曹丹姝及众嫔御闲谈,聊些关于牡丹的散碎话题。等了半晌,终于又见张妼晗进来,她这次换了紫褙子,珠冠已除,只挽了个简单的盘福髻。或许是有几分赌气,发上未着任何饰物,绷着脸,下拜后不发一言便走到空着的席位坐下。
曹丹姝遂于此刻问赵祯司饰之事,“这新梳头夫人,官家可选定了?”
“选定了。”赵祯说目光迂回于顾采儿和怯怯地躲在张妼晗身后的许静奴面上。
“即日起,以尚服局内人……”赵祯眸光在安静候在苗心禾身后的董秋和脸上略滞了滞。但终于掠了过去,转向另一位,“顾氏掌朕巾栉之事。”
俞婕妤高兴的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顾采儿。
而赵祯又微微转头,看向一旁董秋和。苗心禾自然是察觉出了赵祯的目光,她假装没见,垂下眸子,借着眼皮与水杯的遮挡,挡住她讥讽的眼神与嘴角。
顾采儿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才走到殿中行礼谢恩。
赵祯看向顾采儿赞道,“采儿做的冠子用料简朴,又不失天家富贵大气,发式梳得也好,朕很喜欢。”
接下来帝后及众宫眷过琼林苑赏当季秋花,黄昏时登金明池宝津楼开宴。
这类宫中私宴,嫔御照例会自出银钱备几道菜肴供赵祯品尝。今日献的主菜是二十八枚江南新运至京城的一品新蟹,个大膏肥,被蒸得色泽金红,置于白瓷碟中,十分好看。
岂料赵祯一见之下竟皱起了眉头,唤来任守忠,问:“如今这时节,京中竟会有此物?其价几何?”
任守忠躬身道:“每枚千钱,这是娘子们的一点心意,节前特意嘱咐御膳局找来进献给官家的。”
赵祯怫然不悦,环顾众嫔御,问:“这一下箸便费二十八千?”
众嫔御无言以对。赵祯搁筷,并不食蟹。曹丹姝见状,忙命内侍将蟹撤下,见此赵祯才肯进膳。
苗心禾亦无所谓,反正她怀着身孕不能食用蟹,赵祯吃不吃,撤不撤于她而言不影响。不过她倒是觉得赵祯有些本末倒置,为了民生的本意没错,可他只知道堵却不去疏,难道以后但凡稍微好些的物事宫里都不能用了么!
还好她为了私下养兵练兵组建了商队,别人没有的好东西她这里多的是,加上她对这些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不然她可受不了这样什么好点的东西都不能碰的生活。
帝后坐于殿中御座上,两侧嫔御座席依次分列,福安公主席位在曹丹姝之侧,崇庆公主对外一直经营着身体弱的形象,是以这等宴席很少露面。最兴来的席坐在赵祯之侧,虽离他最近,但并不相连,中间约有五六尺的距离。趁娘子们凝神看席间歌舞之际,最兴来弯腰低首,向赵祯那边探身,压低了声音轻轻唤,“爹爹……”
赵祯见他做此神秘状,不由微笑,亦向他侧身,低声问:“何事?”
最兴来用耳语般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吃螃蟹。”
“哦?”赵祯挑挑眉角,问:“为什么呢?”
“我回头再告诉你。”最兴来微微一笑,迅速坐直,然后转首对身后侍立的梁怀吉说:“怀吉,帮我把我刚剥好的菱角给姐姐端过去,太医说吃些菱角对姐姐好。”
看着最兴来的言行,赵祯满意的笑了起来。
晚宴后,有内侍入报说水殿前乞巧彩楼已扎好,于是赵祯牵了福安公主以及公主的玩伴一起前往。
七夕之夜,京中贵家多以雕木彩缎结成一座彩楼立于庭中,名为“乞巧楼”。其上铺陈花瓜、酒炙、笔砚、针线,以及着彩衣的泥孩儿“磨喝乐”,夜间男童裁诗吟咏,女郎穿针呈巧,焚香列拜,称之为“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