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大雨依旧在下,周玲一个人喝了两瓶红酒,却丝毫没有任何醉意。
她站在阳台边,手里捧着红酒杯,嘴角微微扬起,喃喃自语道:“齐哲,好像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呢。”
“你一个在家喝酒,都不配点什么吗?”
房门打开,林可已然淋成落汤鸡,手里拎着一堆出的。
“我的小祖宗,你是一路淋回来的?”
周玲见到林可这副模样,连忙放下酒杯,拿起阳台上的毛巾,就直接冲上去。
林可无奈道:“老曹把我车给开走了,我身上就一把伞,客户临时去了玄武,我也就找了过去,谈完事后,大雨又重新下了,客户顺便将我带到了苜蓿园站……那里有一家盒马超市,我就想着买点菜和简餐回来,走得急,伞丢那了,反应过来时,地铁已经开了。”
“什么玩意?老曹把你车给开走了。”
林可点点头,笑道:“应该也没什么吧,可能就是太高兴给忘了,公司今天放假,留守的有加班费。”
“是该高兴,全胜倒台,行策入主,不仅仅是利于我们之间的合作,同时在这一段时间内,订单客户也会增多,老程已经去抢同行策的解约的大客户了。”
周玲一边帮林可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林可打了个喷嚏,也给周玲吓一跳。
“你要不要吃点药?”
“我买了伊比利亚黑猪肉的火腿,你去开瓶好酒就行。”
周玲脸上笑意更盛,轻声道:“还是跟你在一起最舒服,会吃,会玩。”
“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吧。”
而曹建宇罕见的将手机给关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
“老婆出去打牌,孩子晚上和同学聚餐。”
曹建宇咂了咂嘴,想着现在该吃点什么,因为雨实在是太大,晚上的聚餐也被林可给取消了,择日再聚。
片刻后,他把自己想吃的烤串全都点了一遍,钱就是拿来花的,甚至还冒着雨去楼下超市买了一打啤酒。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个好日子~”
大雨中,买完啤酒的曹建宇手舞足蹈,看的路人目瞪口呆。
相比于曹建宇,周玲,林可间的小打小闹,齐哲可是真下了血本,整个公关部一起到了金陵饭店,放开点,什么贵吃什么。
林势俊也跟着起哄道:“放开了点,全场的消费有齐总买单。”
公关部的人,大多都和齐哲关系不错,所以也没必要客气。
“不花钱的饭菜,就是香。”林势俊夹了一筷子菜。
齐哲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飞机票,笑道:“答应你的,等事情全部结束后,送你去澳大利亚,去见赵晨妍和你女儿的,后天的一票,一周后回来,机票已经定好了。”
“一周?你就不能多放我几天时间假吗?”
林势俊苦笑两声,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飞机票,放进包里。
齐哲笑道:“本身就每人一周,你是部门领导,更要以身作则,一周就是一周,多一天都不行。”
林势俊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什么?”
“我真想在你张桃花泛滥的脸上,来上这么一拳。”
林势俊忽然间觉得这个齐哲,为什么这么的欠揍。
齐哲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脸,回道:“来来来,往我脸上用力招呼,多用点力,别让我看不起你。”
“少来,这可是法治社会,而且动手这种事,文化人我可做不出来。”
林势俊对于齐哲的挑衅也爱搭不理。
齐哲则是淡然一笑,举起酒杯,淡淡道:“既然不想打架,那就来碰一个。”
“真是个好日子,你竟然连茅子都拿出来了。”
林势俊看着杯中略微泛黄的酒体,也是略微吃惊。
“酒本身就是给人喝的,放在那,珍藏着有什么用?卖钱,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齐哲很少喝白酒,但今天高兴,理应喝一点。
曹建宇也点点头,接着道:“行,干。”
两人碰杯,也宣告着饭局的正式开始。
齐哲放下酒杯,正了正神色,说道:“不是不给你多放假,等你回来后,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重要的事?”林势俊也被他的这番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你回来,咱们就要开始谋划对新安地产的复仇了。”齐哲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林势俊吃惊道:“这么快?”
他的想法里,刚刚才拿下全胜,接下来的任务是该怎么收购全胜,然后同星火和环宇谈合作的事,将几家企业完成资源整合,先启动上市,之后才该好好针对新安地产。
齐哲点头,笑道:“有些事呢,最好还是先提上日程为好,新安看到如今全胜的样子,肯定会对我们有所堤防,虽然我们和他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戒心更定是有的,而且,我怀疑,庞蔚然的事,新安也有份……”
“庞蔚然,倒真是很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林势俊靠在椅子上,关于庞蔚然,可以说是同他一样,横空出世,在商界大杀四方,但最后也逃不过惨败的命运。
齐哲回道:“你对他的印象应该很深。”
“虽然没有直接交过手,但看他的行事风格,属于杀伐果决,狡猾如狐,如果和他对上,我还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你是指那次绑架,不仅仅是全胜一家参与其中?”
齐哲点头,沉声道:“我调查过,旁蔚然靠着一位国外同学的引荐下,获得一个欧洲大财团的资本注入,这也就是为什么,改名的天蔚集团,能够迅速扩张的重要原因,扩张的天蔚集团,目光不再是在策划,广告和公关方面,更是将目光瞄准了地产开发方面,而且庞总的投资眼光也相当狠辣,低价购下的地块,很短时间内就增值不少,后来天蔚和新安共同将目光对准了正在开发的河西新城,庞蔚然出事期间,也是两家公司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十号地?”齐哲开始回忆起当年的一些过往。
齐哲笑了出来,道:“十号地,你竟然还有印象?”
“十号地,原本的价值并不高,放在土拍中甚至算不上多起眼,但是随着河西新城的逐渐发展和地铁的延伸,一盘大旗也逐渐浮出水面,十号地瞬间从无人问津的小透明到价格仅次于地王的三号地,原本是天蔚和新安竞争,因为天蔚自身原因无法继续竞拍,最后还是被新安给拿了下来。”
林势俊也不会忘记当时关于那几块地皮争夺的腥风血雨。
“你记性还挺不错的,当时依靠着大财团傍身的天蔚一边和全胜交手,一边和新安抢地,可谓风光无限,只是在本次抢地失利后,欧洲财团似乎受到什么冲击,宣布从大中华区撤出所有的投资,自此之后,天蔚状况急转直下,最后被新安和全胜分别吃下。”齐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林势俊问道:“所以,你是觉得,当时的全胜和新安同时面对天蔚的挑战,所以决定联手对付庞蔚然?”
“我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林势俊靠在椅子上,看着满桌的佳肴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了。
齐哲拿出手机,递给他,笑道:“看看曾经你老对手,老朋友的样子吧。”
“当年如此意气风发,现在竟然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林势俊似乎从庞蔚然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齐哲感叹一声,接着说道:“来自我朋友的消息,林势俊目前已经是肝癌晚期,并且癌细胞逐渐向全身转移,活不了多久了,而他主动站出来作证,甚至动手不合法手段从当事司机那里获得顾长安买凶杀人的证据,装疯卖傻蛰伏只是为了蛰伏,可比你有骨气多了。”
“是比我有骨气,所以他成功了,但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
齐哲问道:“你觉得,他真的好在乎自己的这一条命吗?”
林势俊愣了愣,庞蔚然貌似已经失去了生命里的最重要的东西,这条命对他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我们要面对你,我和庞蔚然共同的敌人了……庞总也算是帮助我们彻底的拿下全胜,那等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去墓地祭拜他时,不能空着手去。”齐哲语气十分严肃,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林势俊也点点头,“这机票能不能退了,听你这一番豪言壮语,我瞬间就有精神了,似乎澳大利亚也不是非去不可。”
“该放松就放松,我已经提前联系过赵晨妍了,人家愿意见你,并且她也同自己的老公商量过了,两口子愿意请你吃一顿饭,毕竟你是孩子的真正父亲。”
林势俊白了眼齐哲,回道:“你这样就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插足别人幸福的第三者。”
“你可算了吧,赵晨妍和她的丈夫威廉都是相当好的人,他们从小就你的拿着照片,教导你女儿,这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个威廉不在意吗?”
齐哲摇摇头,接着说道:“并不在意,因为他觉得有必要让孩子知道,关于自己亲生父亲的事……而且他也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林势俊也松了口气,感慨道:“我还会以为,他们会过得不好,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有告诉过你,他们娘俩过的很好。”
林势俊撇了撇嘴,回道:“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不过现在已经深入了解过了,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也放心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们母女两还会被嫌弃。”
“呵呵,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肠子吧,国内和国外思想有明显的区别,而孩子被他们教育的很好,生活很开心,如果你觉得亏欠,就偶尔去看看他们,他们的经济状况也不太好,但没有对孩子吝啬。”
林势俊自然明白齐哲话里话外的意思,回道:“明白了,到时候我会留一笔钱给他们的。”
“行,尽量隐秘点。”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
……
陈诚将盒子外面的铁锈去除干净,周玉玲也刚好回家。
她看着客厅地上放着的,铁盒也十分好奇,问道:“这个是什么?”
“放在房间书桌后面那个洞里的。”
陈诚提醒后,周玉萍才恍然大悟道:“如果你不提醒,我都快忘记在书桌后面有一个洞了。”
陆怡起身上前从周玉萍手上接过菜,笑道:“阿姨,你买这么多菜啊?”
“难得嘛,小诚也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尽量做的丰盛一些。”周玉萍眼中带笑。
陈诚站起身,从陆怡手里接过菜,看着两人说道:“算了,我来做菜吧。”
“你会做饭?”周玉萍有些吃惊。
陈诚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轻轻点头,回道:“如果不会做饭,我可能早就饿死在家里了。”
周玉萍微微一愣,“什么?”
“你们经常不在家,我只能自己做饭,而且我刚毕业,一个月的工资交完房租水电,买完油米泡面,最多也就能买两只烤鸭,除了自己做饭,那就别无他法,之后虽然生活条件好一些了,但还是保留了做饭的习惯,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选择吃外卖的。”
周玉萍有些哑口无言,她很想问陈诚缺钱为什么不和家里说,但她说不出口。
家长关心孩子,理所应当的事,但无论是自己还是陈文金,都没有去做。
让陈诚独自一人在大城市挣扎求生。
大多数都说,孩子都工作了,怎么还能向家里伸手要钱呢?
陈诚工作后没有和家里要过一分钱,而陈文金和周玉萍也极少主动和他联系,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情况
家,明明是港湾,可现在却和地狱无二,让陈诚疯狂的想逃离,真是讽刺。
陈诚接过菜,来到厨房,朗声道:“你们平时在家也不做菜,怎么就把灶台换了。”
周玉萍也连忙过来搭手,说道:“前些日子,老城区管道改造,现在同意用上天然气了,以后再也不用扛着煤气罐,搬上搬下了。”
“哦,那还挺好。”陈诚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
周玉萍就待在厨房里,也拒绝了陆怡想要来帮忙的想法。
她看着陈诚那熟练的动作,不仅没有骄傲,反倒满眼心疼。
“你这些年,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正在切菜的陈诚,也停了下来,随后点点头,但默不作声。
“对不起。”
周玉萍的眼眶也红了,陈诚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的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母子连心,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陈诚身上的痛苦呢?
陈诚将切好的土豆丝放进水里,平静的说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也是照样过,算是吃了一些苦,但也没有很难受,算是成长,至少现在结果是好的。”
周玲听着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更难以想象陈诚到底经历过一些什么。
陆怡站在厨房外,听着里面的对话,脸上的表情也格外轻松。
至少现在,陈诚和家里的矛盾算是解决了,是一件大好事,至少拥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也是好的。
“菜做的差不多了,去叫他来吃饭吧。”
陈诚将最后一道清炒土豆丝盛进盘子里,转头看向周玉萍。
周玉萍擦掉眼泪,点点头,挤出个微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叫他起来。”
她知道陈诚指的是陈文金,烧烤店重新装修后,他们两个人也吵了不少架。
比结婚几十年加起来矛盾的都多,但无非就还是因为陈诚的事情。
周玉萍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陆怡,笑道:“谢谢你,带他回来,也一直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
陆怡轻笑道:“我爱了她十三年,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十三年……”
周玉萍也被如此长的时间给震惊到了。
她木讷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丫头,你赶紧坐,我去叫他爸起床。”
“嗯。”陆怡很听话的坐到餐桌上。
陈诚则是将一道接着一道菜放到桌子上。
陆怡拍了拍手,十分开心道:“买了这么多的菜啊?真好啊。”
“嗯,已经很久没在这小厨房里做饭了,突然还有些许的不适应。”陈诚脸上则是多了一丝笑意。
周玉萍没有敲门,他们老夫老妻间没有这些所谓的礼数。
“真是一只猪,睡到现在,大晚上的竟然连灯都不开。”
进门后,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周玉萍摸着黑,开了灯,只看见床上的被子凌乱无比,但她却没有看见陈文金。
“奇怪人呢?难不成出去了?”周玉萍挠了挠头,感受到有点疑惑。
下一刻,她听见似有若无的抽泣声,转过头,才看见陈文金窝在衣柜的角落处。
“你他妈躲在哪干什么?”
周玉萍见陈文金不说话,也瞬间来了脾气,快步上前,直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陈诚回来了,还做了菜,赶紧给我滚出来吃饭。”
陈文金被从地上拉出来,借着主卧里的灯光,看着他已经红了的眼眶。
“你原来还会哭啊?”周玉萍现在丝毫不愿意给他留面子。
陈文金也不说话,神情有些呆滞。
周玉萍也不管他,接着说道:“我不管你现在想什么,等会说话,最好先过一过脑子,小诚好不容易回来看我们一次……如果你再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让两个孩子生气,你就从家里给我滚出去。”
她现在醒悟了,也在想这几十年是怎么忍过来的,竟然受得了陈文金这个脾气。
陈文金脸上的表情仍旧是麻木,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周玉萍带着陈文金出了房间,笑道:“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叔叔阿姨,你们都快坐。”陆怡连忙将另外两侧的的板凳给放好。
陈诚看向陈文金,眼中满是漠然。
陈文金也注意到了陈诚投来的目光,随后下意识的躲开了。
“有酒吗?”
陈文金坐下的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周玉萍有没有酒。
周玉萍也瞬间大怒道:“酒,你就知道要酒,没酒你是活不下去了吗?啊!”
陆怡见状连忙安抚道:“阿姨,叔叔想喝酒,你就让他喝嘛,估计是看到陈诚回来,高兴嘛!”
周玉萍冷哼一声,走进主卧里,翻箱倒柜出一瓶酒,拍在桌子上。
“这是家里最后一瓶酒了。”
她的话显然是对陈文金说的,陈文金仍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酒,将面前的杯子倒上满满的一杯。
他看着陈诚,举起酒杯,随后将整整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陆怡焦急出声道:“叔叔,不能这样喝,会出事的。”
陈诚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却没有出声。
将整杯白酒下肚的陈文金也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让你喝,喝死你算了。”周玉萍脸上的怒意更盛。
陈文金过了很久才渐渐的缓过来,脸上露出笑容,对陆怡道:“丫头,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没事。”
陆怡听着陈文金的话,点了点头。
陈文金叹了口气,转向周玉萍,带着愧疚的语气说道:“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当年当年我说过的话,对不起,如果你坚持要离婚,我同意,要我净身出户,我也同意,反正胡建和钟天,这两小子已经出师了,可以在店里帮忙了。”
周玉萍也瞪大了双眼,他从未想过这番话竟然会从陈文金的嘴里说出来。
陈文金脸上也逐渐多了抹笑意,接着转头看向陈诚,问道:“要不要喝点。”
“你和我喝点?你凭什么?”陈诚的语气仍旧冰冷。
而陆怡则是在桌底下踢了一脚陈诚,但他却仍旧不为所动。
“呵呵。”
陈文金站起身,用一种相当诚恳的语气说道:“我求你陪我喝一杯,就一杯。”
“你这是什么意思?用这样的方式来恶心我吗?”陈诚眉宇间的厌恶之色则是更重了。
陈文金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应该的,毕竟我伤害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用这种态度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