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是监狱打过来的。
所有离开家的成年人,都怕在半夜接到父母的电话。
而对于宋莺时来说,最怕两个号码给她打电话。
一怕常年不主动联系的邓柠突然给她打电话,二怕监狱突然给她打电话。
宋德厚被关押在海城五监,宋莺时只要有空,就会每个月会固定时间去探视。
但宋德厚总说她一个女孩子总往监狱跑不好,常常拒绝出来接受探视。
以他的性格,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否则绝对不会通过狱警打电话给她。
宋莺时宋莺时一秒也没耽搁,立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的脸色一分一分难看下去。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电话,宋莺时挂断电话时,手指已经在发颤。
“师父,调头,送我去第五监狱。”
原本这趟车程都已经快到了,谁知又改了目的地。
还是去监狱。
那嘴巴很碎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宋莺时,眼神越发复杂。
但好处是后半程他再也没主动开口搭讪。
宋莺时总算能安安静静地坐车,然而,心却乱得像一团麻。
宋莺时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五监。
这是三年多以来,她第一次看到没戴手铐的宋德厚。
但她宁可看他戴手铐的样子。
宋德厚是被人扶出来的。
手上打着点滴,脚步虚浮无力,踉踉跄跄的。
如果不是有人扶着,宋莺时很怀疑他现在能不能自己走路。
刚刚在电话里狱警告诉她宋德厚中风了,她还没有实际感受。
直到现在看到宋德厚的样子,她的心里慌得不像样。
“爸!”宋莺时的眼眶一热,又匆匆偏过头,将涌上来的眼泪飞快擦去。
宋德厚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喉咙里先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嗬嗬”声。
比宋莺时担心的模样还更严重!
可是好好的,宋德厚怎么会突然中风了?
“爸,你还好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德厚嘴唇颤了几下,总算能开口说话,“爸、爸爸没事……年纪大了,大了……难免的……三月,别哭……”
宋莺时又抬手抹了两把,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宋德厚一直有高血压的毛病。
但他一直都在吃降压药,这样的慢性病,就算入狱了,也可以长期吃药。
而且在监狱里没有烟酒,作息健康,按理说他的血压应该能控制得很好。
上个月宋莺时来的时候,都看不出一点症状,宋德厚还跟她说自己在监狱图书馆谋了一个职位,能看看书,心情也很不错。
才一个月,宋德厚看上去就老了十岁不止!
探视有固定时间,宋莺时从宋德厚这里问不出所以然,他只是一味地说自己没事。
更多时候都在用自己不太清晰的口齿叮嘱宋莺时。
“别担心”“别害怕”“跟砚深好好过日子”“注意自己的安全”。
短暂的见面后,宋德厚又被送回了监狱内部的医疗室。
宋莺时心乱如麻,跟着预警去了办公室。
按照规定,将宋德厚的检查报告都交给了家属。
是他的血压突然升高造成了这次中风,监狱有义务告知家属。
“警官,我想给我爸爸办保外就医。”
这也是一般家庭会做出的选择。
然而,预警也只能告诉她,“保外就医需要走申请流程。不过,你父亲现在的状况,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很有可能申请不下来。”
宋莺时失魂落魄地走出监狱。
所谓的病情控制住了,是指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脑出血这种病,最怕会发生第二次,那就要威胁生命了。
宋德厚的刑期还有四年多,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她很怕等不到宋德厚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所以她不准备坐以待毙。
原本这个时候,最稳妥的应该打给商砚深商议这件事。
但这个时候她最不想面对的也是他。
这样独断专行地毁她的事业,难道就是他所说的好好跟她过日子?
幸好,宋莺时想到了宁西言。
宁家在系统里有关系,当初宋德厚刚出事时,宁家也算是暗地里给过一些帮助。
她把电话打给了宁西言。
宁西言在电话里听完宋莺时说的事,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五监地处郊外,空旷荒凉,宁西言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宋莺时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风里,当下心脏就痛了一下。
“莺时!”宁西言甩上车门,跑过来,“你别担心,我来搞定。”
宋莺时扯出一个笑容,“给你们添麻烦了。”
宁西言看着她脸上破碎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别这么说。之前宋叔出事,我不在国内,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你,现在想起来都还在后悔。我,唉……我该早点想到这个,帮你想想办法给他减刑的。”
宋莺时摇摇头。
当初宋德厚出事,她不是没有试过向从前的世家求助,但被宋德厚知晓后,坚决不让她插手这件事。
甚至,她还求过商爷爷。
商爷爷肯看在宋德厚的面子上,要求商砚深跟她结婚,两人之间的交情肯定不一般。
但当时商爷爷也跟她说过一句话,“你爸爸这件事牵连太广。他是被推出去挡灾的,这事我们都清楚。但这个时候伏法才是最安全的,莺莺,别再挖下去了,就到这里吧。”
这些话宋莺时听得似懂非懂,但如果商家都没有办法,别家就更美希望了。
所以宁西言当时在不在国内,结局都是一样的。
宁西言带着宋莺时回到市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他说要带她去吃饭,宋莺时没有胃口,就拒绝了。
然而,宁西言却坚持,“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而且我有事跟你说。”
毕竟有求于人,宋莺时便道:“那我请你吃吧。”
她原本以为,宁西言所谓的“有事跟你说”只不过是要带她吃饭的借口,没想到,他是真的有事。
“莺时,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啊?”
宁西言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开口,倒真的吊起了宋莺时的好奇心。
“什么事,你就说吧。如果能帮我肯定帮。”
正好礼尚往来,她也能还了他的人情。
“安妮……她进了看守所。她父母求到我这里,想要恳求你出具谅解书,让她先从看守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