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越来越多,内容也越来越离谱,李修和说他的计划就快进入最后一步了,千叮咛万嘱咐让挽烟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不要在任何场所露面,就算被人看到也要装出一副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模样来,此计方能成功。
这天下朝,皇帝李桓正在御书房假寐,仇公公进到殿内,说是凌忠义将军有事上奏。李桓翻开奏折,上写道:“凌忠义跪请皇上圣躬万安。
臣年岁已高,心力赴朝尚显不足,幸有胞弟忠信驻守塞外,为皇上保边塞安宁,不求一朝身死,只为报国。夫妻二人膝下无子,仅掌上明珠挽烟一女,送至王都交于老臣抚养。
挽烟因缘结识裕亲王,一心悦之念之,盼良缘得至。知晓太子之意后急火攻心,竟至一病不起,相思郁结于心,不得疏解。臣寻遍名医皆药石无灵,万般无奈之际只能上书明君,为吾儿挽烟求裕亲王身侧之位,但求余生陪伴在侧,吾儿方得活路。
吾儿若得圣上垂爱,便是老臣与胞弟无上荣耀。
仰祈圣鉴事。已未年应钟十一日。”
李桓眉头微蹙,又想起那日太子的莽撞之举。如今太子野心渐露,母族背靠汉阳崔氏,私下结交武将文官数人,李玉虽弱不胜衣,不争世事,但这些年行走于官商之间,提拔了不少氏族子弟,自有一帮拥护者。
凌挽烟的婚事,无论给予这两人任何一方,都势必引得另一方不满,如此看来,将凌家女儿赐婚给无依无靠的李修和反而是最佳方案,可以平衡太子与各皇子之间的实力,同时也可以制衡凌家势力。
况且这几日,关于凌家女儿思念成疾,卧床不起的传闻早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真情也好,有意也罢,既然她想选这个无权无势的裕亲王,那就遂了她的意。
凌挽烟哪里知道李修和与凌将军的计划,既然交代她这几日都在家待着,她便让家丁四处给她找来了很多书,有关于草药“马醉木”的卷宗,也有从说书人手里买来的关于李桓的野史禁书,堆在寝殿从早看到晚。
这天早晨,凌家四口正在用早膳,门口侍卫进来禀报说仇公公带着圣旨来了,要凌将军带所有人到前厅接旨。
“天祥瑞照,鸿禧云集。裕亲王孝正廉隅,忠归素励,如今年至弱冠无有妻室。现有凌氏次女,王都世家之后,诗书皆通,钟灵毓秀,今及芳年待字闺中,惟佳人心悦已致癔病,不可辜负。朕感念将军旧功,潭祉迎祥,二人佳偶天成,今下旨赐婚,凌氏次女授正一品诰命夫人,为裕亲王妃,赐尔宝册,望二人夫妻同心,勿负圣意,亲哉!”
“谢皇上恩典!”凌将军带领众人磕头谢恩,接下圣旨来,挽烟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愣在当场没有磕头,被小环拉拉拉衣袖,回过神来又赶紧跟着一起磕头。
什么“惟佳人心悦已致癔病,不可辜负”?我何时因为想他想出癔症来了?
“哈哈,妹妹有所不知,你如今已经从天宫神女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痴心小姐,都道你思慕裕亲王,一心想要嫁给王爷,不惜以性命相逼,我父亲迫不得已,豁出老脸去求皇上赐婚,你才有了这门称心的婚事!”
“什么!李修和自己胡闹编排,毁我清誉也就算了,凌老将军也帮着他吗?”
李修和看着自己已经骗到手的小娇妻,极力忍住内心的得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已经在皇上面前要过你一次,若我此刻再去求你,皇上必视你为水性杨花,红颜祸水,断不会把你赐给我的。惟有师傅出手,才有机会。
挽烟,如今大家都只是以为你我两情相悦,皇上也以为师傅只是做了中间人,于你清誉未损的,我朝历来女子追求男子的多的是,大家都夸你痴情,殊不知真正痴情的另有其人。”
“不知羞!”挽烟气得起身回房。
不一会儿,凌母来到挽烟房间,告知她要准备好学习婚前婚后的各种规矩,从明天开始会有礼仪、刺绣、烹饪、梳妆和如何服侍王爷等等课程,挽烟听完无力地瘫在塌上。
屏退了丫鬟们,凌母笑脸盈盈地坐在挽烟身边。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凌母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烟儿,下个月大婚,你就要去裕亲王府上常住了,那里不比将军府,四处都有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不管你与王爷真成婚夫妻也好,假夫妻也罢,世道人心险恶,你都要谨言慎行,别给自己和王爷招来无谓的灾祸才是。”
“谢舅母关心,也谢谢凌将军和凌大哥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在将军府叨扰大家的这段日子,让我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人相聚的快乐时光,以后无论我身在凡间还是回到天庭,一有机会就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的。”
“这些年我和将军只有一个儿子,乘风虽然从小就听话,但也难免有顽皮任性的时候,我一直想着再生一个女儿却未能如愿。你来府里的这段时间,老身斗胆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早已把你看作我的女儿,只盼着你能健康快乐,有个好的姻缘。
你和王爷虽然是假夫妻,但他对你是真心,我们外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熬到现在这个地位,实属不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老身盼着你们有朝一日能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挽烟看着凌母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母亲的关爱和唠叨是这样让人心安。她想起之前跟凌母谈到关于“美梦”的对话,知道凌母是过来人,想起自己现在的踟蹰,又开口问道:“舅母,他的真心我都知道,只是我是个害怕失去的人,连梦醒时分的失落尚且畏惧,更何况人生短短几十年后,他迟早会忘记我,变成另一个人。
到了那时,诚然我愿意再去找他,爱他,陪着他,可要是他一直想不起来又该如何是好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烟儿是仙人,这几十年对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我们凡人毕生追求的,正是这几十年的相知相守。一万年太长,我们不敢奢望,老身只要每天早上醒来,能看见将军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看军营里的折子,就很满足了。”
是我要的太多了吗?
“可舅母刚才还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有朝一日你和将军一旦分离,又何来眷属呢?”
“早在将军掀开我的盖头,红着脸夸我好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终成眷属了。”
凌母笑得面颊泛红,仿佛一瞬间变回那个刚嫁给将军时的官家小姐,留下若有所思的挽烟,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