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酉时,凌挽烟陪淑妃娘娘用过晚膳就找了个理由先回房。
回房后跟服侍的宫女说自己乏了想歇息,没有事情就不要来打扰她。
熄掉房中的油灯过,她换了身不常穿的衣服,再带上了一支蜡烛。
准备就绪,施法一个闪身,进了史馆。
馆中分了很多区域,位于最里面的档案内馆面积最大。记录着皇族历史的书卷层层叠叠,按照年份和“士、农、工、商”四个类别分开存放。凌挽烟在标注着“农”的书架上寻找到了二十年前关于御苗官田的相关记录。
她翻开书卷,一点点读下来。
“已未年五月某日,屈州城外突降雷雨,引发泥石流,人车皆无法通行,官家、农家救援受阻。皇家亲选御苗损毁大半。事发时皇太后正在田地内查看御苗长势,不顾一众亲卫宫人劝阻,执意下田遮盖幼苗,不慎滑倒致膝盖、腿部多处挫伤。事后所有身边宫人、太监一律罚奉半年,杖刑二十。”
确认了那日田地里的老妪确为皇太后,挽烟又开始寻找专门记录皇室成员的档案柜。
史馆外的官道上,一个副史回家半道上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偷摸喝酒的酒瓶没有扔掉,怕明日早起来开门的同僚看见,将他状告,于是又转身匆匆赶回史馆。
此时挽烟刚在最里面的柜子上看到贴有“积善宫记事”的牌子,想起太后所居住的宫殿确实是叫这个名字,正准备拿出里面的书卷翻看,那副史看见漆黑一片的档案内馆似有灯火闪动,立刻厉声喊道:“谁!胆敢擅闯官家重地!不怕砍头吗?”
挽烟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手上的书卷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她赶紧熄灭手中的蜡烛,闪身离开了史馆。
回到居所,凌挽烟捋了捋思路。
太后多活的这二十年,要么就是发生了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要么就是该发生的事情推迟到现在还没有发生。
至于是哪一种,怕还是只有去太后所居住的积善宫一探究竟了。
这日,凌挽烟按照惯例来给林淑妃请安,正巧碰到二殿下李玉也在,他见挽烟进来,略一点头示意。
“给淑妃娘娘请安,请二殿下安。”
淑妃正和儿子用着早膳,心情十分好的样子,便招呼挽烟一同用膳。
“谢淑妃娘娘,奴家已经用过早膳,今日来给娘娘请安是要将新誊抄的《妙法莲华经》献给娘娘,交与观音寺前供奉开光,为娘娘及亲眷祈福。”淑妃身边的宫女接过经书,挽烟不想看见李玉,急忙接着说道:“不打扰娘娘和二殿下享受天伦之乐,奴家先行告退。”
正欲转身离开,李玉放下筷子突然说道:“凌姑娘的手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挽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厮要做什么。
“二殿下可随意翻看。”
李玉看着她一副溜走失败的样子,觉得好笑,拿过经书翻看了一会儿说道:“凌姑娘小字娟秀,字如其人,誊抄这八万字的经书一定费了不少时间,若我将这本经书拿给三弟一阅,一定可以慰藉他这几日罚抄的郁结之心。”
啊?李修和被罚抄写了?
林淑妃此刻用膳完毕,听得此话也好奇起来:“怎么,你那个大器晚成的三弟也有被师傅罚抄写的时候?”
李玉回答淑妃的问题,眼睛却看着挽烟说道:“前日在弘文馆,他因一首诗的解读与太傅见解不同,这本是文学探讨的常见小事,但三弟却十分固执,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写下去。所以他这几日只要下了早课,就一直罚抄到深夜才回府。”
“竟不知是哪首诗?”
李玉看着挽烟,笑意更深。
“是东汉时期的一首五言诗,《迢迢牵牛星》。”
李玉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挽烟走出来,又是一肚子火。
上次在后花园石桥上,虽然记不起都同他讲了什么,但自己醉酒的样子肯定是被他嘲笑了一番的。
话说回来,李修和那傻子为了首诗就跟老师争执,让老师下不来台,无论对错肯定都是要受罚的。挽烟算着时辰,知道这个时间他应该也在自己的书房罚抄,就去膳房装了几盘小菜和糕点,念了个诀一闪身到了他书房门口。
隔窗望去,李修和正在案桌前奋笔疾书。
他写得认真,额前的一缕碎发随着笔杆微微抖动。
“累了没?”
李修和抬头,看见挽烟的小脑袋倚在窗框上,扎着双垂髻的样子像极了小猫。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在这,来看看你呀。”
看着食盒里的饭菜,李修和才感觉到自己饿了。
挽烟看着他吃得开心,想起那首《迢迢牵牛星》,一时心里五味陈杂。
虽然没有读过那首诗,单从名字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说你被太傅罚了?”
“唔。”李修和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
“……是诗的哪一句让你和太傅起了冲突?”
李修和抬起头来看着挽烟,眼神有些淡漠,许久都没有开口回答,挽烟被他盯得心跳加速,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