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当权的一番话可歌可泣,但却如流星一样一闪而逝。
说完了也就说完了,烟消云散,朝堂之上又恢复了平静,但也似乎留下了一点痕迹。
其他人听没听进去,他不知道,但贾如羽把这番话深深刻在了心里,他知道这是父亲给他上的最后一堂课,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龙椅上的人脸色铁青,又随即恢复好神态,轻轻的点了点头。
“贾相一番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这事就先放一放,但朝堂不是集市,既然辞了宰相之位,便不要回来了,空出的右相之位能者居之。”
萧白幕的这番话,可谓是封死了贾当权的路,你走了便回不来了,同时收买人心,让其他官员心思活泛了起来,空出的宰相之位显然诱惑力极大。
他也不算太傻,秦难冷冷一笑。
“退朝。”
...
...
左相府里,余不醒和贾当权对面而坐。
“你这是何苦呢?”
贾当权摇摇头,“这朝堂已经腐朽,以前还有陛下在,这些人还能做些事,现在换了萧白幕,众人的心早就不在朝事上了。”
余不醒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些事他何尝不知呢,他和贾当权斗了一辈子,如今他一辞官,这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话虽然没错,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魏倒下吧。”
“哼,倒下也就倒下了,没准换个朝代百姓过得更好。”
余不醒听了他的话苦笑不已,贾当权啊贾当权,你当真洒脱啊。
贾当权刚才说的也不过是气话,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毕竟是斗了一辈子的人,“现在权力都集中在了你手里,你算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后就多为百姓做些事,也对的起头上的帽子。”
“我...”
“你听我说,我辞官后,萧白幕必然短时间内不会再提起赋税之事,日后你多多招揽群臣,他若再提起此事时,也就有了底气。”
余不醒一愣,“你故意辞的官?”
贾当权点点头,“孟辰,秦难都动了,我多什么,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不如我顺水推舟如了他的愿,正好能缓一缓赋税之事,我已辞官谏言,他不想同意也只能以后再做打算,不然难免会落个昏君的骂名。”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会帮你呢?”
贾当权喝了口茶水,“你这老东西,看中手中权力,但总得来说算是一个好官。”
余不醒也正喝着茶水,听到他这话重重的放下了手中茶杯,气得吹胡子瞪眼。
“现在我离开了,朝中大权都落在了你身上,已经做到了臣子的巅峰,你还争什么呢,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你这条鱼,也该醒一醒了。”
说完两位权倾朝野的老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忽然又相视一笑,他们做了将近一辈子的对手,可能比家人还要了解对方。
“接下来你去哪里,颐养天年?还是做个教书先生?又或者继续给你儿子出谋划策?”
“老喽,做不动这些事情咯。”
贾当权站起身,缓缓向着大门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依山傍水房数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
一头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布衣得暖尤胜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闲暇无事鉴书篇,名也不贪,利也不贪。
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
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
余不醒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终究是被这老家伙算计了啊:
他了解自己所想,故意辞官把大权集中在他手里,让他安心。
同时一石二鸟,他也能看清萧白幕的为人,以辞官相逼他暂缓赋税一事。
再合二为一,用自己为筹码和萧白幕分庭抗礼,让赋税一事不会因皇位更迭受到影响。
呵呵,老狐狸啊,不过没什么,这一点上我和他想法一致。
萧天行停棺的第九日,再有一日就到了该下葬的日子,其实这也是这位皇帝陛下亲自定的,皇家的葬礼一直奢华,他觉得铺张浪费,所以便规定,皇帝停棺十日下葬,皇后七日,而子嗣则是和寻常百姓一样三日就要下葬。
太阳已经缓缓升起,阳光撒尽了帝王宫内,萧天行还在静静的躺着。
萧白幕低头站在棺前,看着里面自己的父皇,脸上面无表情,“你们都出去吧,朕和父皇说会话。”
“是。”
宫娥太监纷纷退出大殿。
萧白幕席地而坐,就如同一个平常的百姓,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华贵帝袍脏不脏。
再抬头时,脸上挂满了冰冷的笑容,还有几分恶毒。
“父皇,虽然你对我没什么感情,但我挺感激你的。”
“你让我做了太子,可能以后也会把皇位传给我,可是太晚了,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其实我也能等得起,但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你对我越发冷淡,反而开始开始关心萧南煜那个废物,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做的决定你也不再支持,就连让慕容轻烟嫁给我你也不愿意,秦难孟辰一个个的都骑在我的头上,我才是太子啊,这是为什么啊?”
萧白幕越说越激动,浑身颤抖,站起身双手死死的抓住棺材,咆哮道“你说,是为什么啊?”
外面的宫女太监都把头低得更深,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招来杀身之祸。
“后来我偷听到了你和秦难的谈话,你说这个天下姓不姓萧也无所谓,我当时就在想你不会是要皇位传给秦难吧,凭什么啊,就因为他父亲为了你而死?”
“你知道吗,从那一刻我就真的开始盼着你死了,我真怕哪天你把皇位传给秦难,我不能接受,只有我才能成为皇帝,其他人谁也不配,我要天下人对我俯首称臣,没人再敢反抗我。”
萧白幕开始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但我不忍心下手,毕竟是你生我养我二十多年啊。”
“直到前些日子,有人告诉了我。”
“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