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宫内,大魏皇帝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如同死人一般。
剥去帝王的外衣,他也不过是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而已,只是此刻的身体还不如普通百姓。
皇后云渺握着他的手,往日活泼开朗的女人,此刻双眼通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精美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一旁的御医正在给皇帝把脉,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孟辰叫住秦难来到了一旁的角落,用嘶哑的声音问道,“陛下是怎么回事,怎会突然晕倒变成了这个样子?”
秦难脸上也是流露出忧愁之色,“我也不清楚,我和陛下正在御花园谈事情,突然间他就晕了过去。”
太医院的首席刘曦石诊完了脉,轻轻把皇帝的手放下,又掖好了被子从床前离开,皇后也跟在了后面。
云渺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怎么样?”
刘曦石行了一礼,捋着花白的胡子,脸上充满了不解的神色,“回禀皇后娘娘,陛下目前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只是气血不足,但按理说早就应该醒来,现在不知是为何。”
秦难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了猜想,“刘御医,可能看出这是什么病症?”
刘曦石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着他的样子,云渺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晃了两下就要晕倒,秦难赶忙上前扶住,将她搀到了一边坐下,轻声道,“姨娘,叔父如今这个样子,您可不能再有事了,您还要照顾他呢,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云渺就像呆滞的木偶,对秦难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又默默留下了两行清泪,目光透过帘子看向床上之人,只觉得胸口喘不上气,那感觉就像被人用手握住了心脏一般。
她与萧天行十二岁相识,十八岁嫁给了他,成为了太子妃,二十一岁为他生子,二十八岁陪他君临天下,坐上了后位,连百姓都说帝后情深,何况是当事人的云渺呢,此刻她更希望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秦难看着这位待自己如己出的女子,伸手按住她肩膀摇晃了两下,这个十分冒犯的动作,乃是大不敬,换做平常人早就被拉出去斩首示众了,但在场之人都了解秦难和皇后关系,皆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姨娘,您听我说,叔父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医好他的,但在此之前您不能先倒下,叔父他还需要人照顾呢。”
听到这话的云渺这才有了反应,嘴里喃喃道,“对,我不能倒下,我要陪着他醒来。”
随后紧紧的抓住了秦难的手,用盛满了泪水的双眼看向他,“难儿,你一定要救他啊。”
秦难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认真的点了点头,“姨娘,放心吧。”
众人走出了帝王宫,留下云渺照顾皇帝,刘曦石的脸上皱纹堆累,再加上此刻愁容满面,十分难看。
孟辰冷冷的看着他,“刘曦石,你说实话陛下的情况到底如何。”
“唉,陛下气血空虚的异常,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如果没有办法,最多半月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说完了又叹了口气,回到太医院继续研究治疗的方案,只剩下秦难和孟辰站在了台阶之上。
“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嘶哑的声音传来,秦难眯眼道,“这不是意外,我怀疑陛下被人下了毒。”
“你也这么觉得?”
秦难摇摇头,“不错,陛下不好女色,不喜饮酒,但就算日夜为国事操劳,身体也不会亏空成这个样子。”
孟辰没再说话,只是迈步顺着台阶向下面走去,步伐不急不缓,不同的是周围空气更加寒冷,秦难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个老人,生气了。
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来到了一间耳房内,进门他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前些日子帮孟辰送信的朱恒。
朱恒看到来人,赶忙行礼,“孟公,秦大人。”
孟辰理都没理向里面走去,秦难则是微笑着点头,“朱公公辛苦。”
这才跟上了前者的步伐,来到了里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跪着十多个人,有御膳房的厨子,还有上菜的丫鬟,以及尝菜的小太监。
“陛下只吃了一顿早膳,没碰过别的东西,茶是我亲自泡的,所以你们是等我动手,还是你们自己说。”
嘶哑且冰冷的声音让屋里的人都感到害怕,连朱恒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有秦难没有什么感觉。
跪着的人知道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于是七嘴八舌的求饶起来。
“孟公,真跟我没关系。”
“冤枉啊,孟公,真不是我做的。”
“我就是个上菜的丫鬟,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孟辰佝偻着身子点了点头,跪着的人以为他改变了注意,喜出望外,只是接下来他就说了一句让他们遍体生寒的话。
“那好,我来动手吧。”
伸手点了一个小丫鬟,被点中的人已然哆嗦的不成样子,跪都跪不稳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压制着,似乎是不敢哭的太大声,怕惹恼了眼前之人,“奴...奴婢叫春兰。”
“是你负责上菜的?可有什么与平常不同之处?”
听到孟辰的话,小丫鬟哭的更凶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刚哭了两声就被人掐住了脖子,这个内侍之首毫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好,既然不想跟我说,就去跟阎王说吧。”
说完就要用力,一旁的秦难赶忙拦住,伸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孟叔,还是交给我吧。”
如果让孟辰这么审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他想查到下毒之人,但同时也不想无辜之人枉死。
见他还没有松手,又说道,“我比较擅长这个,让我来吧。”
孟辰没有说话,默默的松开了手,小丫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低头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在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害怕得闭着双眼不敢抬头。
秦难冲着她淡淡道,“春兰你放心,如实说我保你一条命。”
听到秦难温和的声音,春兰这才抬起头看向他,“大人,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只是像往常一样给陛下上菜,不曾有过异常。”
“真的?”
春兰以为秦难不信她的话,又哭了起来,“真的,你相信奴婢啊。”
“什么时辰上的菜?”
秦难仔细的看着她表情,看看是否会有什么异常,很可惜小丫鬟变现得很正常。
只见春兰想了一会儿说道,“奴婢上的第一道菜,应该是卯时三刻左右,陛下这几天吩咐用膳的时间比较早。”
不错,因为江阳城的瘟疫,皇帝这几天忧心不已,起的比平常早了许多,再加上她回答时的动作神态皆正常,秦难猜她应该没有撒谎。
“好了,你没事了。”
秦难一个接一个的问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与他们平常所做之事一样,看向最后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五子。”
秦难点点头,“陛下早上都吃的什么?”
“碧羹粥,桂花饼,七宝紫玉汤,流苏如意糕...”
听到小五子的话,秦难扭头看向御膳房的厨子,“他说的可对?”
肥头大耳的厨子跪在地上,眉头皱在了一起,努力回想着自己所做的早膳,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他说的没错,一样不落。”
秦难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连厨子自己做的菜都要好好想一想,这么多种菜品,你是怎么不过脑袋就一样不落立刻说出来的呢?”
小五子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愣愣的跪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秦难,“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奴才记性比较好。”
“哦,记性好,那陛下吃了那些,你都尝了吗?”
“奴才都尝了,都尝了。”
另一个名叫小李子的尝菜太监突然打断道,“不对,如意糕没尝。”
说着又一个巴掌扇向自己,“呜呜,奴才罪该万死。”
秦难眯了眯眼,看着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扇自己耳光的小李子,淡淡道,“怎么回事?”
“如意糕与其他吃食不同,分为几块,我们只尝了最上面的,下面却没有尝。”
“却有此事?”
见秦难看向自己,小五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慌乱,低下头,“有...有此事。”
这一幕尽收秦难的眼底,冷喝一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小五子被秦难的突然冷喝吓了一跳,呆呆的抬起头与他对视。
“陛下经常吃如意糕吗?”
“常吃。”
“你知道陛下爱吃?”
“知道。”
眼见秦难的语速越来越快,小五子十分错愕,回答不出话来。
“有人问过你?有?没有?”
“你和他说了?说了?没说?”
小五子被秦难问的人傻了,这些问题说错了就是死罪,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张着大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秦难看着他抽动的眼角和来回晃动的眼珠,心中已有了答案。
“你知道陛下喜欢吃如意糕,并且有人问了你,你还告诉了他,对吗?”
此刻的小五子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人已经颤抖的趴在了地上。
“他是谁?”
“...”
见他不肯说话,孟辰那嘶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别费劲了。”
随后扭头看向朱恒,“半个时辰,我只给你半个时辰,你要是问不出我想要的话,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两人来到房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没有半分同情,做了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陛下的病不能拖,就算找到了凶手,也不一定可以治好,眼下还是这个最要紧。”
“我知道,已经派轻烟快马加鞭去江阳城请苏辞了。”
... ...
此刻的慕容轻烟正直奔江阳城而去。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身穿祥云服的女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穿行在一片宁静的山林之中。
忽然间,那双桃花眸子忽然看见草丛中有异动,仿佛是人影闪过,远处的鸟儿也纷纷飞了起来,心中立刻提高了警惕。
果然,地上凭空出现一道绳子,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想绊倒马腿,擒下马上之人。
慕容轻烟神情一震,双手用力一勒缰绳,“靠你了,流沙。”
流沙也似乎听懂了自己背上传来的话,狠狠呼出一口鼻息,嘶鸣一声,高高跃起直接跨了过去。
树林两侧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阴影中突然杀出一群身穿黑衣的人,个个气势凌厉,手中都持着锋利的宝剑。
“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女子的话,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唯一漏在外面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慕容轻烟紧紧握住马缰,桃花眼盯着前方的黑衣人群,眼神沉稳,没有丝毫的慌乱,她知道无法避免一场大战了。
看着围绕在四周的黑衣人,她十分清楚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不主动出击的话将没有任何胜算,一拉缰绳骑着流沙直奔正前方冲去,手中之剑挥舞起来,剑光如电,凌厉无比。
一道剑风从侧边挥来,慕容轻烟向后倒在流沙背上躲过攻击,反手一剑划过了他的咽喉,黑衣人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是两人从另一侧杀了过来,只见她手上之剑贴在掌中画起了圈,抵挡下了对方的攻击。
慕容轻烟不同于秦难的刚柔并济,她走的是灵巧路子,每一记剑招灵动而精准,能轻易地击中黑衣人。
然而,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数量实在太多了,不断地向她发起猛烈的攻击,慕容轻烟的劣势也显现出来了,就是杀伤力不够,很多时候不能一击致命,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慕容轻烟决定改变策略,她骑着流沙奋力向前奔去,只见前方汇聚的黑衣人越来越多的时候,猛地一拉缰绳,从最薄弱的侧方冲出了包围。
骑着流沙灵活地穿梭在山林之间,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黑衣人在后面死死的跟着女子,但他们的速度始终无法赶上流沙,就在这时,一把钢刀从林中飞来,那凛冽的刀锋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呲啦”一声划开了慕容轻烟的肩膀,鲜血飞溅将人打落马下。
不容多想,女子一拍骏马,“流沙快跑,去找秦难。”
马儿似乎听懂了女子的话,迈开四蹄向远方飞奔而去,女子随即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
跑了不知多久,一道断崖拦住了去路,慕容轻烟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大批黑衣人,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看着她低沉的说道,“投降,可以饶你一命。”
对于他的话,慕容轻烟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看着断崖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随后纵深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