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缺钱，官场腐败，军队缺少饷银。
眼下就算是辽镇精兵，关宁铁骑军饷拖个一年半载都是常有的事情，就别说洛阳附近的驻军了。
官军拿不到饷银，总得想办法弄钱，他们驻守洛阳，没机会抢劫百姓，便只能拿军械去换钱。
这房间的军械不少，士卒一般情况下不敢贱卖，不过如果是军官，便完全有可能了。
明军将领虚报士卒人数，一边吃空饷，一边盗卖军械，在武备废弛的卫所军，以及一些内地驻军中，是很平常的事情。
石开打量着屋里的兵器，看见架子上有鸟铳，心里不禁一喜。
石开是了解兵器的，他大哥是官军，战死于萨尔浒。
石开很小的时候，就想着为大哥报仇。
虽说石有德让他读书，但石开其实更想投笔从戎，他很早就看过一些兵书，对兵器也有些了解。
现在石家的族兵，需要远射武器，而培养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时间太长，一个鸟铳手则只要数月时间。
因此石开打算购买一些鸟铳，来装备族兵。
在密县这样的小县城，石家有一队鸟铳手，那绝对可以成为县里最强的武装。
这时石开正准备开口，忽然眼角余光发现，那姓郝的汉子，表面有些微醺，实际上正悄悄观察自己，于是他伸出去的手指，改变方向指着一旁的棉甲问道：“这盔甲多少钱一套。”
郝绍有些惊讶，来他这里买兵器防身的不少，想买盔甲的人却不多。
毕竟家里有兵器不算什么事，家里私藏甲胄，那可是要杀头的。
因为在古代有甲和没甲的相比区别非常大，没人打黑枪放暗箭的情况下，一个甲兵能够追着十个没甲的杀。
现在他手上有三副甲，收过来后就一直无人问津，他见石开想要，故作豪爽，“公子要是诚心，一套甲给二十两吧！”
明朝《工部厂库须知》里曾详细记载了，明朝制造二千四百五十六套紫花布甲的花费，各项材料费四千八百五十七两三钱三分六厘四毫二丝，工食银五千九百五十两，加起来大约一万零八百零七两左右。
这也就是说。一套紫花布面甲加上头盔，成本约为四两四钱。
石开不知道一套盔甲的制造成本，不过他听说过，萨尔浒惨败后，徐光启徐阁老曾经上书说后金兵盔甲精良，恳请朝廷准许制造新甲，定的成本是十二两一套。
石开不知道十二两有没有水分，官员有没有从中捞钱，但可以肯定眼前的盔甲，就是普通士卒的盔甲，并且还有些破损，肯定不值二十两。
石开直接不接话，又拿起旁边一张步弓，“这个多少钱。”
那棉甲成本不到五两，汉子从军中收来，只用二两银子，他本想很赚一笔，见石开听到价格后，直接去问弓的价格，便知道自己价格叫高了。
这一石弓造价二两左右，郝绍一两五钱收来，寻常都是四两多卖出去，便沉声道：“这弓一张配十支箭，给四两就行，多张可以优惠。”
弓箭的制造周期比较长，石开缺少远射兵器，石家村又无法自己制造，便只能想办法购买。
石开打量一下，发现房间里弓箭不多，大概不到十把，火铳倒是有好几十杆，便开口道：“这弓我要五十张！你看能便宜多少银两？”
郝绍心头一喜，这是遇见大主顾了。
不过，他手上只有十一张弓，还缺几十张。
郝绍把酒坛交给属下，收起脸上醉意，上前拿起一杆鸟铳，主动推销道:“公子，我这弓没有那么多。你看这杆鸟铳，操纵简单，威力够大，不比弓差。”
石开露出嫌弃的神情，“你这东西不会炸膛吧！”
这批鸟铳是郝绍从洛阳城内一个千户处收来，他收过来也没试过，不过官军的鸟铳质量确实不好。
他这里弓箭好卖，鸟铳却无人问津，便是因为大明火器名声在外。
大家买兵器是未防身，买杆鸟铳，万一没打着人，反把自己炸死，那就不划算了。
“这个鸟铳我给公子算便宜些嘛！”郝绍道:“这一杆鸟铳，我只要三两，我还送火药和弹丸。”
还是明朝的《工部厂库须知》所载，明朝制造鸟铳，物料钱五钱二分九厘二毫八丝，工食银和火炭钱是一两四钱九分。
因此明朝工部兵器作坊，制造一把鸟铳的成本在二两左右。
石开听后，对这个价格依旧摇了摇头，“这鸟铳用着不安全，一两给我，我还得考虑！”
郝绍当即道:“一两就一两，不能再少了！我权当交个朋友！”
石开推开郝绍递过来的鸟铳，似乎十分犹豫，“你答应如此爽快，我怎么感觉我还是出高了！”
郝绍闻言，把鸟铳放下，“那公子你说多少吧！”
石开看了看房间内，“这样吧！那三套盔甲，你便宜点儿，一套十两，你这里的弓箭和鸟铳，我便全包了！”
那盔甲在洛阳不好卖，可要是卖给义军和土寇，一件绝对值二十多两。
虽说卖给土寇能赚得更多，但是风险也大，郝绍想了想，沉吟片刻，“好吧！就按公子的意思办！”
石开当即爽快道:“算钱吧！”
房间里有多少货，郝绍一清二楚，别看他外形粗犷，其实读过书，会算术，算盘珠拨得贼溜。
郝绍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飞速拨弄，然后抬头道:“三套甲三十两，十一张弓四十四两，一百二十三杆鸟铳，一百二十三两。总计一百九十七两，公子给一百九十两就行！”
石开道:“好！成交！”
说完石开让黄坚拿出十两，然后道:“这是定金，还请郝兄，把这些东西帮我运到西郊去。胡先生知道在哪里！”
洛阳这边鱼龙混杂，石开担心遇见黑店，所以留了个心眼。
郝绍听说要运到西郊才给钱，有些犹豫，石开微笑激将道:“郝兄赶在洛阳做这个生意，还怕我一个外乡人么？”
郝绍闻语笑着接过银子，笑道:“好！公子备好钱财，我让弟兄给你送过去。”
两边商议既定，石开交了定金后，便于郝绍和胡贞告辞，
他同黄坚离开西郊集市，一路穿过棚户区，避开沿途乞讨的饥民，回到粥棚附近。
这时两人正走着，黄坚却忽然加快脚步，石开抬头一看，立时心头一惊，只见粥棚倒塌，铁锅被甩在地上，族人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