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看着眼前的场景，内心有些茫然，深感个人的力量，在灾难和秩序崩坏面前的无力。
看着可怜的饥民，石开心怀悲悯，他想要帮助他们，却没有这个能力。
眼下石家村想自保都不容易，他只能看着饥民卖儿卖女。
石开不忍心看着官府和权贵，像挑牲口一样挑选饥民，然后高高在上的施舍一斗半斗粮食，仿佛做了什么善事。
“这些饥民没经过训练，就被拉出去作战，上了战场多半活不过一天。他们拿命换的一斗粮食，想让家人活命，可实际上家人身边没了青壮，换到手的粮食多半也保不住。唉！这些人和他们的家眷，最后都是死路一条。”黄坚听石开诗句中带着悲悯之意，不禁叹息一声。
石开皱眉看向他，黄坚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声音也很冷静。
“黄大哥！我想买些粮食，从饥民中招募些人，你以为如何？”石开忽然问道。
黄坚沉声道:“如果公子想救人，我劝公子还是算了。这么多饥民，不是公子能救，也不是救几个人，就可以改变的。如果公子确实想招募一些人手为己用，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饥民为了活命，公子只需随便给点粮食，就能够招揽到足够的帮手！”
石开从密县走到洛阳城下，一路所见，让他相信了石欢的话语。
豫西遭受灾荒，朝廷无意赈济，饥民不可能等死，只要有人带头，饥民都快饿死了，还理你什么王法，肯定要跟着造反。
因此石开判断，李自成到豫西后，必然一呼百应。
而且官府用一斗米临时动员起来的军队，多半打不过李自成。
洛阳周边福王府兼并土地，佃户生活困苦，而且王府藩田广种棉花，洛阳也缺少粮食。
外省的粮商知道河南饥荒，必然坐地起价，粮食价格一涨，王府肯定不愿意买粮食给佃户吃，佃户只能吃得更差。
届时等李自成从豫西杀出来，石开已经能够想到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这一路见闻，让石开相信了石欢的话，李自成必然做大，中原一定会陷入混乱。
这种情况下，石开必须要筹划自保，多招募人手，多储存粮食。
“我是想招募人手！进城后我们买点粮食，黄大哥再带人来城外挑选合适之人。”石开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多少有顺便救一些人的意思。
黄坚颔首，“我听公子吩咐！”
“进城吧！”石开招呼黄坚一声，便往城门走。
黄坚等人连忙跟上，在他们身后妻子与丈夫诀别，父母将女儿送给王府，饥民哭声一片。
石开进了洛阳城，里面与城外相比，却是两方天地。
城内街道上，放眼望去，招牌鳞次栉比，布庄、粮店、杂货、酒肆，布满街道两侧，城内行人穿梭，仿佛另一个世界。
石开问道:“黄大哥，你到过洛阳么？”
黄坚摇摇头，“当年有机会进，可最后没进成。”
石开本想让他做向导，闻言只能沿街往前走。
这时石开找到一家粮铺，询问道：“店家，有粮食么？”
店家正拨着算盘和前一波客人算账，抬头道：“还剩下十石米，几袋面粉。”
石开问道:“什么价格？”
“米四两一石，面粉六两一石。”店家头都没抬，“客人别嫌贵，今天不买，明天想买我这也没货了。”
这粮价是密县的两倍了。
石开没有犹豫，“我全要了。”
店家闻语眉头一挑，抬头看向石开，满脸堆笑，“好嘞！客人您稍后，我这就给您算账！”
石开点点头，心中想着，“这粮价或许还得涨。看来得想办法从南面买些粮食！”
这时一个年过四十，身穿道服，头戴方巾的读书人，领着几个精壮汉子，也到了店内。
其中一个壮汉，刚进店就喊道:“店家，还有粮食没有？”
店家正给石开清点粮食，闻声随口道:“今儿真是怪了，怎么这么多买粮食的，最后一点刚卖完。”
那读书人闻语，打量店内，注意到石开一行，他眼珠一转，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这些粮食是你买的吧。在下能不能同你打个商量，让给我们一些粮食如何？我家里遭了灾，等着粮食下锅，跑了几家店都已经售罄。”
这洛阳粮价比密县要贵，石开钱也不多，便豪爽道:“大家都是河南人，既然先生有需要，那我就把面粉让给你吧！”
精面价格贵，石开也不常吃，给饥民不划算，不如留下钱换些糟米，能够救更多人。
“那真是谢过小兄弟了！”读书人连忙拱手道谢。
这时店家已经将大米轻点完，“客人，大米一共四十两，您是自己运走，还是我安排车辆，帮您送过去？若是我叫车的话，您还需多付一两搬运费和车钱。”
石开还没找到住处，想了想，“你安排车吧！我到时候告诉你送哪里！”
语毕石开让黄坚付钱，然后掏出两钱碎银给石大诚，“大诚哥，你带人在这守着，钱拿去给大家买点吃的。”
石大诚接过碎银，点点头，“少爷放心！”
石开安排完，就带着黄坚离开粮店，向行人打听了一下王宫方向，便一路找到福王宫前。
两人只是站着观望一阵，便有王府侍卫过来大声训斥，两人只能连忙告罪，匆匆离开。
王府找到了，接下来就是等石有才过来把他截住，石开询问黄坚石有才走大路还有几天到，黄坚只能说个大概，估计还有三四天。
石开见此便先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两人定好房间，便准备去找石大诚，走到半路，看见一家小店，石开便道:“走了大半天，先吃点东西！”
当下石开领着黄坚，进了这家普通的酒肆，在小厮的招呼下临窗坐下。
石开这种小地方来的，到了洛阳这样的大城，要说该领着大伙吃顿好的，可石开想着城外的饥民，没心思大吃大喝，便随便点了两个小菜。
不多时，小厮便将菜端上来，石开拿起筷子，刚准备吃喝，便听见不远处一桌，两个读书人大声争论起来。
石开皱眉看去，其中一人，正是在粮店买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