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声音响起,刺鼻的消毒药水充斥整个鼻腔。应可甜涣散的意识逐渐集中,她知道,自己回来了。
“雪青,雪青?”
“医生,她醒了,醒了!赶紧来啊!”
“雪青,你总算醒了。”
有人握住她的手,这是她回来后感受到的第一个温暖。
“我...”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哽住了,很艰难才吐出一个字。
“你别急。”
说话的是她的教练,“雪青啊,其他的你别管,先好好休息。”
身旁传来小声的嘀咕,应雪青吃力看向那边,是几个远房亲戚。
应雪青的父母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后来她一直把国家队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至于远房亲戚,只有在借钱的时候才见面。
他们的议论声虽小,却像故意说给她听的。
“雪青的腿搞不好要留下后遗症,之后要怎么继续滑呢?”
“都这样了,你还让人滑?”
“不滑你养她吗?!”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说话的是教练。
应雪青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商演事故之后伤得很重,大概率会影响到自己的花滑事业。
身旁的嘀咕声还在继续,应可青脑子乱糟糟的,好像她的世界比应可甜的世界更难以接受了。
“难道黄粱一梦终是最好的归处?”应雪青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2022年的世界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回放,盛凌万、陆优、孙红、应先生...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真实,每一次上冰都是如此的自由洒脱。
现在,反倒有些失落了。
“说好是在不影响病人的情况下,才允许你们进来看望雪青的。”
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和医生护士们一起走进了病房。
西装男子身形高大,笔挺的西装将他衬得极好。硬朗的轮廓,肃静的面色,都给人一种极致的压迫感。他淡漠地看着这里的一切,直到目光落在应可青身上时,才染上一丝关怀。
“苏总。您怎么来了?”
听到“苏总”二字,原本争执的远房亲戚立马变了厌恶脸。
“原来是苏总,我们前几天才在报道上看到您,您是好意来看我们雪青吗?”
“苏总,之前跟您说的投资方案是故意不看的吗?不想投资直接说!”
“苏总怕不是破产缺钱了吧?”
苏维安眼神凌厉,摆摆手,“雪青需要安静的休养环境,你们出去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苏维安下了逐客令,还不等他们动作,身边的人就将他们架了出去。
病房内终于安静,医生将雪青各种指标均做了检查,说明了情况。
大致意思就是她的右腿粉碎性骨折,面积大,较难康复,大概率会影响以后的生活。至于花滑,竞技这条路不可能继续走下去了。
“医生,我之前经历了一些事情,我出现在2022年,我用另一个身份继续自己的事业。那一切很真实,我不相信自己不能再滑下去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到2022年?”
应雪青的说法吓了医生一跳,他说出了一种可能性,“或许你在出事故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伤势,所以在昏迷中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让偶像与自己交织,这个梦叫执念。”
她无法接受医生的说法,明明每个人都那么真实。
“雪青,你是不是太累了?”苏维安坐到她身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怎么会是梦呢?明明....”
“雪青,不要再执着了,你已经站在最顶端,即使不能继续,也别让执念毁了自己。”
应雪青内心五味杂陈,她将在事业的顶端退役,这对于任何一个运动员来说都是最优解,但她无法再与花滑同行,甚至未来的生命中都会将它剔除。
她将止步于5A,那句“有生之年6A一定给你跳到”注定食言了。
“其实你不滑花滑,不代表你与它分开。未来你可以当花滑大使,宣传这项运动,让更多喜爱它,有天赋的孩子继承你的事业。”
兴许是苏维安看出了她的失神,开始安慰她。
“我真的不能再滑了吗?”
“医生只是说大概率,或许会有希望呢?就算你不能走竞技这条路,那些本该属于你的鲜花和掌声,一样都不会少。谁能瞧不起我们的世界大满贯呢?”
苏维安的话语总是很温柔,能抚平她的无措与不安。
她和苏维安相遇于花滑,她记得她的每次赛后都收到了一束匿名的木槿花。“永恒的生命力”是木槿花的花语,象征着她不断追求的坚韧。她想送花的人一定很懂她。
后来她知道了花束的主人,是鼎鼎有名的商人苏维安,他算是国内知名的投资人,而且多投资于花滑俱乐部、冰演。
应雪青想,这人莫不是喜欢她吧。如果苏维安没有结婚的话。
她终归是爱情绝缘体。
一个月后,应雪青的精神好了许多。教练来看望过她几次,说的多是国内花滑的现状,自己又遇到了什么种子选手,现在的评分机制的改革等。
其他时间,大多是苏维安陪着她。
期间也不断有八卦记者涌入,问的多是尖酸刻薄的问题,比如:
“时代骄傲的陨落,应小姐该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面对今后的生活?”
“之前大言不惭说一定跳到6A,现在连上冰都很难,有没有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放弃花滑对你来说真的那么容易吗?”
.......
“我想再去训练场看一看。”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她想到的只有这个。
苏维安叹了一口气,应了声“好”。
应可甜深深地呼吸着冰场的气息,久违的熟悉感让她心安。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她是旁观者,不再是冰场中央备受关注的5A开创者。
“雪青,你来了啊?”
因为来之前打过招呼,所以教练一看到应雪青就立马过来了。他看了看她的轮椅,脸上一闪而过的惋惜。
“我带你们看看我的新徒儿。”
教练转移话题,朝冰场中央招招手,五六个正值花期的小女孩朝这边滑来。
“快来给你们大师姐问个好!”
“大师姐~”
“应雪青大师姐好!”
一个个稚嫩可爱的脸庞涌现在她眼前。其中一个小女孩很积极,“雪青大师姐是我的偶像,我今天练了4A,跳一个给你看!”
说罢,她就要蓄力滑,同伴们很自觉地给她让出空间。她充满自信的笑,自由地在冰场上滑翔,享受与冰共处的时光。
蓄力,起跳,旋转。
一周,两周,三周,四周,落地!
每一个动作节点,都像印刻在应雪青脑袋里一样,看着小女孩起跳,她就知道这个4A十之八九能成!2080年,已经是全面4A的年代。
这也就意味着全面5A不远了,首个突破5A的神话,也会逐渐被遗忘。
“成功了成功了,师姐你是我的幸运女神!”小女孩笑颜如花。
看着同样是14岁的年纪,应雪青突然想起了应可甜,那个梦里的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父亲的阻挠放弃,文化课有没有落下,有没有发现盛凌万莫名其妙地躲着她?
盛凌万...盛凌万现在应该已经是个50多的老头了吧,是不是秃头发福了?
“诶,怎么平时没见你那么厉害呀,是不是偷偷藏实力了?”教练打趣道。
“哪有。”小女孩不好意思道。
“好了好了,你们继续训练去吧,别偷懒啊,师姐看着你们呢!”
几个小女孩边打闹边寻找场地训练。
“年轻真好,有梦想可以追。”应雪青感叹。
“说啥呢,不过26岁,你的路还远呢!”
“但是,花滑的路已经结束了啊。”
这句话让整个气氛安静了几秒。
“话不是这么说的,是否已结束,是看你的心是否想与它结束。只要你的心在,花滑不会抛弃你。”
应雪青低头不语,只要心在,可是...
“拿着。”教练递给她一张门票,“国际巡回冰演门票,华国站。二十来个节目,参演人员有现役的,退役的,米雪儿也在。当初你们争第一不是争得很凶嘛,你一直压人家一头,害得人家提前退役,你好好去看看。”
“米雪儿。”
应雪青低头回忆。那段峥嵘岁月,是很怀念。
离开训练场后,苏维安推着她在旁边的公园散步。
“心情有好一些吗?”
“嗯,也就那样吧。不能继续花滑这件事,还需要适应。”
“其实我觉得你教练说得对。只要心在,花滑就在,虽然你不能滑了,但是你留下的成绩,你的粉丝他们都还在。”
苏维安停下,将一些画面传递到她脑中的信息库里,3D显示屏立即出现在俩人眼前。
“你看,你有庞大的粉丝基础,他们都在给予你鼓励,希望你再次在花滑世界中站起来。”
应雪青眼前跳出好几个弹幕,清一色的加油鼓励。
青青河边草:应雪青,没什么能打倒你的,你可是5A开创者!有什么能比5A还难?!
天青色等烟雨:姐你就是我的烟雨,等你回来!
我青倾我心:姐姐,即使你滑不起来了,哪怕你直播带货,我都会去买!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类似的评论还有好多。
“滑不了真没关系,你能做的事还有很多,我们可以创立一个‘雪青’品牌,以你为创始人,建立相关的周边,记录你的这段辉煌。”
“你的粉丝永远会支持你。”
苏维安说了很多,应雪青默默点头。如果她的世界就是残酷的现实,接受是最好的结果了。
应雪青好怀念起那个“黄粱一梦”,至少在那里,她可以再次拼搏。
时间就这样溜走,夕阳西下,暖黄的天空包容着世界的一切。微风一吹,河边的柳叶摇摇曳曳,像互道爱意的情人,暧昧至极。
“雪青,我离婚了。”苏维安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我一直想问,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愿不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