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尧几乎没睡，虽然乌林一直在旁边护着他，可是他总觉得黑暗中那些目光还是贪婪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捂着脸，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复苏的记忆，就这样，太阳正常升起，公鸡正常鸣啼，一切似乎跟往常一样，都未改变……
“这去了兵营可跟在这儿不一样了，少说话多做事……我这都忘了你本来也说话不利索，那就好了，等还有半季就结束了，到时候大哥送你回家！”
乌林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他帮里尧整理着行装，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套换洗的衣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具。收拾好后他将里尧送到兵营驻地处，拍了拍里尧的肩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
里尧望着乌林的背影，咳了几下，喊出了声。
“乌、乌林大哥！”
乌林应声回头。
“谢谢……你……我会报答……你……”
里尧莞尔一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乌林感觉心脏咯噔了一下，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时里尧已经进了营内。
“乌林你可真是疯了，那可是张跟我弟弟一模一样的脸啊……”
当杂役比上工轻松很多，这里的杂役不多，而且大都是年纪大的村民，里尧刚来时被其他人好一阵安慰惋惜，后来他才知道等官兵走后他们只有十个金贝可拿，比上工少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然而里尧并不是太在乎这些，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些事情做，不再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他便满足了。
这天里尧收了各房的脏旧床褥准备去洗，路过一间房门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他本来直接走过去便是，但是突然一声暴喝惊的他掉弄掉了几张床单，里尧弯腰去捡，便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凌工长这眼疾是天生所致，当真是无药可医啊……”
“无药……可医……”
里尧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凌朗紧紧握住的茶杯被捏的粉碎，鲜红的血液流到地上汇成了一小滩痕迹。
“还有种方法，倒是可以一试，只是极为困难。”
“说！”
“有一种蛇名唤金背，相传血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而吃了那蛇胆更是能百毒不侵，如若能够吃下一条金背蛇，说不定能治疗大人的眼疾……”
“这种蛇哪里能够捉到？”
“小人只知道深山密林里可能会有，这金背数量极少，且行踪不定，上一次有金背蛇的消息还是在千年前……”
金背蛇……里尧抱着一堆床褥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个名字，他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却始终想不起来了。
又过了两日，里尧跟着伙房的立大娘上街采买时，无意间看到了那日与凌朗在房内谈话的老者在街边摆了个医药摊子，他的摊前排了很长的队，每个人都翘首以盼希望快点排到自己。
“立大娘……那些人都、是……看病的？”
“是呀！这朱神医是这一片响当当的名医，不过他云游惯了，没有固定住所，这好不容易到咱们村了，大伙儿还不抓紧时间给他看看平时看不好的病啊……”
里尧点点头，看着远处那个长长的队伍，心中若有所思，太阳下山前两人将所有需要买的东西采买好，里尧推着沉重的板车又路过了朱神医的摊位，那里人已经比早先少很多了，里尧神色有些犹豫，抓着板车把子的手掌紧了紧。
“立大……娘，我想去……看、嗓子……朱神、医……”
立大娘看着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里尧笑了笑，这孩子性子纯净，平时不争不抢，待人也是真诚善良，他们这些大爷大娘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挺喜欢他。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大娘给你留着口饭菜。”
里尧开心的露出笑容，他将板车把手递给立大娘，又跟她挥了挥手，便朝朱神医的摊位跑过去。
前面还有一个人就到自己了，里尧呼了一口气，
在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位小青年，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想问……金……”
“是看嗓子的是吧？来，把嘴张开……”
“不、不是……”里尧有些焦急。
“那看什么，你慢慢说，不急。”
里尧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缓慢开口问道，“金背蛇……可以……治所有的……病……是吗……”
“当然，你这嗓子八成也不住话下。”
“那、那如果吃了金……背蛇的人……可以救人……吗……”
“老夫幼时曾听先人提起，如饮金背蛇鲜血过百日者，蛇血与人血充分交融，患病者再饮此人鲜血二十八日，当有其同样功效……哎？你这小青年怎么跑了？”
里尧很开心，因为他总算想起了一件算是好的事情，他吃过金背蛇！他确定！就连那苦胆他也吃过！从那次在村外他被毒蛇咬了却没有中毒也可以说明了，而记忆中好像是某个憨憨傻傻的人为他抓到的蛇……可是那个人是谁呢？正沉浸在兴奋感中的里尧也无心去想那个人到底是谁，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去做了。
隔日里尧便请求去伙房当立大娘的下手，立大娘自然是十分欢迎，还以为这乖孩子是喜欢亲近她，所以对里尧便更加信任和友好，甚至将几个兵长的餐食也交给他负责。
“里尧，你先看着这些汤食，大娘休息一会儿。”
里尧点点头，转心照看着灶台上的肉汤，待到立大娘完全睡着时他找到了要给凌朗送去的那一份，里尧打开盖子，是肉丸汤……
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刀尖在室内反射着白光，看得出异常锋利。里尧眨了眨眼，没有犹豫的朝自己小臂上割了一个口子，鲜血顺时延着手腕流淌到汤里，末了里尧往汤中放了几枚红枣，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灶台加着柴火。
接连几天里尧都在凌朗的饭菜里掺了自己的鲜血，一直觉得没问题的他直到有一天立大娘烦闷的将一盘餐食原封不动的捧了回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凌工长硬说这几日饭菜不新鲜，还将我数落了一顿，我闻着也没什么怪味啊……”
里尧忘了，河鲛族人嗅觉也比普通人灵敏，这鲜汤里加了生血，难免不被察觉出来。
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