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天说出第一句话时,燕云鹤欢喜不已,只想一口答应。可听他说完所有的话,她只觉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过往所有的欢欣、羞涩、暧昧突然间充满了讽刺意味,像是在嘲笑她有多傻,嘲笑她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
燕云鹤心神激荡,只觉喉头一甜。她强自忍住内伤,扶床坐下,她自嘲道:“你既已有亲事,何必说想娶我这种话来戏弄我?”
苏乐天急道:“我绝非戏弄你,我对你真心实意,若有一句不实,便让我被天打雷劈。我与她之间,并无真情。”
他这句话倒不算假,他与林芷予之间,一开始是愤恨之情,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之后,则是愧疚之情。发乎于心的爱慕之情,当真没有。他不是没想过休了林芷予,但林芷予与他成亲后并未做过错事,且他确实对不起她,无颜见她,自然也谈不上休妻。
见燕云鹤没有反应,苏乐天忙三言两语将自己和林芷予与路方长的事告知于她。
听他说完,燕云鹤面色才好看些。她沉默半晌,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苏乐天心中忐忑,他头一次生出了后悔之情。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为了争一口娶林芷予呢。
次日清晨,苏乐天早早醒来,他画出了轮椅和拐杖的图纸。作画途中,他不住往燕云鹤的房间看,一直无人出来,他甚至疑心燕云鹤已经走了。
好在早饭之前,燕云鹤终于出现。她神态如常,昨夜之事似乎从未发生过。苏乐天见到她,忙过去道:“燕姑娘,你伤还没好利索,这几天我还需引天地精气为你疗伤。”
燕云鹤向他道谢,她似乎没把伤势放在心上,她道:“叫我云鹤吧,我哥给我起这个名字,本就是想让我过闲云野鹤的松快日子,我偏生给自己找不痛快。若我不想闯荡江湖,只想找个无名之地隐居,你愿陪我吗?”
苏乐天答得毫不犹豫:“我愿意!求之不得!”
若有佳人常伴左右,此生不弃,苏乐天自愿意闲云野鹤,了此残生!让路方长、天下之争、求仙问道都见鬼去吧!
燕云鹤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她笑道:“如此便好。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你的经脉是怎么断的?”
苏乐天的经脉是为护林芷予所断,但做下这事的是原书中的苏乐天,不是穿越来的苏乐天。苏乐天隐瞒道:“一时糊涂,被人打断的。”
燕云鹤听了他的回答,陷入沉思,半晌才道:“你昨日不是说要帮岳大哥打理寨子,还不快去!”
苏乐天应道:“这就去。”他还有些不放心,“下午我便帮你行功疗伤,你在房中等我,好吗?”
燕云鹤含笑应下,苏乐天这才放心地拿着图纸去找岳正阳。岳正阳刚看清图纸,便立即明白了轮椅的用途,他感激道:“贤弟,你这……唉,能与你结交实在是我三生有幸!”
“大哥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大哥,我如今还是废人一个。”苏乐天笑道,“我想着大哥心里最惦记的应是大嫂的事,所以早早便将图纸画了出来。寨中可还有什么地方能用上我的,小弟随叫随到。”
岳正阳哪能随意使唤他,他摇头道:“寨中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哪里用得上贤弟这种大才。不知贤弟恢复武功后要做什么?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苏乐天想起方才和燕云鹤的对话,他心中认定,燕云鹤要去哪,他便跟着一同去。如果燕云鹤没开玩笑,他之后可能要和佳人过隐居生活了。想到和燕云鹤一起生活,苏乐天心中升起几分期待,他笑道:“大抵是找处青山绿水的地方,过些与世无争的安稳日子。”
岳正阳也不为他可惜,他知道,像苏乐天这种武学奇才,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一代宗师。他调笑道:“和燕姑娘一起?”
苏乐天摇头道:“或许吧!”
岳正阳邀他们在此处暂住几日,苏乐天想着燕云鹤的身体还没大好,便答应下来。
下午,他心中惦记着燕云鹤,早早去敲她的房门,想为她行功疗伤。他敲了几下,屋中无人应答。
苏乐天心中觉得不对,就算燕云鹤在午睡,听见敲门声也该醒了。不妙的感觉越发浓郁,苏乐天用内力推开门,房中空无一人,燕云鹤的包裹也不知所踪,她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家中有事,燕叔寻来,不及告别,有缘再见,勿寻。
纸条上压着暴雨梨花针,她连苏乐天送的东西都不要了。谁知道是真的家中有事,还是无法接受他已有亲事。
苏乐天悲从心起,前世今生,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真心,她却离他而去。他虽设想过这种情况,心中仍是积攒了几分怨气,但他不知道怨谁。怨燕云鹤?怨林芷予?怨路方长?还是怨自己?
苏乐天明白,即使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也会想办法娶林芷予,对她做出冒犯之事。他也会装傻跟在燕云鹤身边,对她坦诚相告。
他不知道,燕云鹤确实是家中有事,被燕叔强迫带走的。暴雨梨花针,也是医圣叮嘱了不许要,燕叔从她手中抢过来,放在桌上的。
因着燕云鹤行事张扬,医圣的行踪暴露,他虽及时换了地址,但还是被高人找到。那人被心魔所困,医圣被他掳去,神仙医馆无人镇场,医圣离开前只来得及匆匆交代燕叔,一定要找回燕云鹤,让她看住神仙医馆。
燕叔说完神仙医馆的变故,燕云鹤心中记挂着苏乐天,本还在犹豫是否要让苏乐天和她一起走。
燕叔看她思春的样子,一语戳破她的幻想:“他早有妻子,你可知道?”
燕云鹤点头道:“他和我说了。”
燕叔冷笑道:“那你可知道他的经脉是如何断的?呵,我告诉你,他的经脉是在屠魔大会上,为护他的妻子,被魔头一掌打断的!”
燕云鹤闻言,顿时面色苍白。当时苏乐天故意含糊地说是被人打断的,他没说谎,却故意隐瞒了最重要的原因——为护他的妻子。
如此说来,他和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没有真情!
燕云鹤想通其中的原因,伤心之下,才留下字条,决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