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岳小群。
明宸一年,出生于胤都的役灵世族,岳氏。
但由于某个原因,我并没有役灵天赋,所以并不受岳家人待见,成年后就离开了胤都。
一直到如今,七十二年后。
我再一次回到了胤都。
……
今日是七月十五,人族的鬼节。
地下的冷气透过将开未开的鬼门渗出,令我僵硬了许久的四肢,久违得感到了一丝轻松。
我行走在胤都的街头。
听着周遭传来热闹的人声,只觉得与我格格不入。
一个小贩在我身边停了下来,眉眼弯弯地对我笑了一下:“小姑娘,要不要吃雪花糖?”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身后的担架。
甜腻的气味从那里渗透出来。
闻着这气味,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只是我从来没吃过雪花糖,并不知道它的味道,所以对我来说,它也就没什么特殊的吸引力。
小贩瞧着我的脸,原本有些期望的脸色渐渐变得疑惑。
我咽了一口口水,从他那张蓬勃冒着生气的脸庞上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今日,我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胤都,岳家。
站在这个曾经的家门口前,我的记忆有些生疏。
毕竟离开这里已经七十二年了,当年那些激烈的感情也随着岁月的磨砺,而渐渐淡化消失。唯一留下来的,只有脑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
在告诉我,我曾经是一个岳家人。
我扣响了门上沉重的铜环。
来应门的是一个年轻的仆人。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红扑扑的。
见到我,就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着说道:“怎么是个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家门了,这里可是岳家。”
“我知道。”
我抬头看着他,冷静开口:“我找岳不平。”
听到这话,仆人脸上的笑容忽然耷拉了下来。
他冷淡地打量了我一眼,忽然沉下声道:“你这个女娃娃好不懂事。先家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看你年纪小,我不和你计较,还不赶紧离开。”
什么?
岳不平死了?
见他要关门,我连忙伸手拦住他,问道:“你说,岳不平死了?那岳家现在是谁在当家?”
“这关你一个女娃娃什么事?”
听到这话,他皱紧了眉头。
“你是谁家的?再问东问西,可别怪我不客气,逮着你回家找你爹妈了。”
“我……”我就是岳家人。
但想起自己的身世,这句话就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他见我语塞,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伸手将我的手从铜环上掰开:“说不出来了吧。算了,看你年纪小,我不和你计较。天都快黑了。今天是鬼节,可不能在外面逗留,赶紧回家吧。”
说着,重新关上了大门。
我听见门后沉重的落锁声,还有仆人轻快离开的脚步声。
只能沮丧地收回手,转身离开岳家。
谁能想到,我钻研了七十二年,努力了七十二年,终于修炼大成。以为回到岳家,能用浑身的灵力向岳不平证明,他当年对我和我母亲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时!
却从一个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这太可笑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那这七十二年来所受的苦,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它只让我觉得,我成了这世上最大的傻瓜。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入我的脑海,将原本杂乱的心绪郁结到了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想将它从胸口吐出,却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只能带着这口沉闷的郁气,不甘愿地走在来时的路上,被它缠得两眼昏沉,看不见前路。
眼前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他们快活地说笑,可那些快活与我毫无关系。仿佛全世界都是自由又自在的,只有我,将七十二年的时间全部耗在了报仇这件事上。
可到头来,我的报仇还未开始,却已经结束了。
那我这七十二年来受的苦,又有什么意义?
我想不通。
我也不想了。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将这些快活的人全部杀了,那世上快活的人,不就只剩下我了吗?
没有人会在背后笑我,因为他们都会成为我的灵气。
他们就是我,而我又是他们,谁又会嘲笑自己呢?
不会的。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告诉我。
它带着无尽的欲望,诱惑着我伸出手,催动心中的饕餮之念……眼前仿佛浮现出所有人痛苦的模样,但这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来,握住了我的手。
“你看你这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饕餮之念一滞。
我僵硬地转回头,看见身后那张英俊的脸。
脸上蓬勃的血气,无忧无虑的眼神,还有那身精致的衣裳,一下就让人看出,是那种生活在世家大宅里,被几代的富贵滋养出来的富家子弟。
和我完全不同。
“你是谁?”
“我是阻止你做小偷的大善人。”
他咧着嘴朝我笑了笑,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拉离人群,
“我看你穿得破烂,但脸挺干净,也该是一个要好的小姑娘。怎么能在大街上伸手拽人钱袋子呢?”
“我没有。”
“你别狡辩了。我都看见了,要不是我,没准这时候你已经被那人察觉,打一顿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我身后,思忖道:“得亏我拉住你。瞧那大高个,你要是被他揍了,都挨不过两拳,人就要下去见阎王了。”
“……”
我叹了一口气,不想和无关的人解释,打算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谁知道,他却忽然收紧了手,紧接着低头凑过来看着我。
“你这个脸色不太好啊。”
他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大夏天的,怎么脸色还发白发青呢?”
我不屑地笑了笑。
废话。
我是吸纳了饕餮之念的人族,早已经不算是个人了,自然和人还是有些差别的。
但这话说出去,只怕还要吓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善人,所以还是藏在肚子里,不去吓他好了。
想到这里,我跟他说:“不用你管,放开我。”
结果听到这话,他竟然不赞同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这怎么能不管呢。”
他笑着说:“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偷那人的钱了。是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