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农历六月初六,到了天祝节的日子。
每当这个时候,朝廷都会放一日的假期,百姓也都会在这一天或是和亲人团聚,或是一起携手到上市集、灯会上去。
豫王府的这一日却有不同,一家人齐齐在太阳稍微有些斜下来的时候,上了马车,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一骑尘烟过后,萧序跳下马来,转身到最后面的马车上,将竹沥扶了下来。
老王妃、安氏二人坐在最前头的马车上,林氏则告病未出。看到萧序如此,连老王妃都忍不住说两句:“王爷真是,这竹姨娘又不会跑了,如此这般紧张。”
安氏笑笑:“老夫人,竹妹妹这是头一次进宫,王爷有不放心的地方,也属正常。”
竹沥低下头不敢说话,赶紧松开了萧序握着她的手。
“王爷......”
看竹沥有些难为情,萧序也不管,依旧拽过她的手,将她紧紧圈在自己身边:“跟我走。”
说罢领着竹沥一起走到了最前头。
老王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太监李德子出来了,走到他们跟前请了个安:“王爷,几位夫人都辛苦了。”
“劳烦公公领路了。”萧序道。
但是李德子倒不着急走,反而是看了众人一眼:“王爷,时间尚早奴才奉皇上旨意,请豫王殿下先去御书房议事,至于几位夫人,请遂奴才前往御花园稍作,皇上说,今夏的荷花开得甚好,宫女们正在池塘中打捞莲蓬,如果爱吃莲子,可以趁今日尝尝新鲜的。”
萧序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竹沥。
李德子眼色看惯了,自然能猜到萧序的心思,于是道:“王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夫人们的。”
萧序点点头:“那便劳烦公公了。”
随后,李德子走在前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夫人们请随老奴来吧。”接着就走在最前头开路了。
安氏扶着老王妃紧随其后,竹沥也随之跟上。
踏着青岩铺就的宫道,两旁伫立着视线都难以跨越的红色高墙,仰起头能望见远处正殿屋顶依稀的轮廓。一路上,宫人们一见到他们,就自觉地退到两边齐齐跪下,等他们走过以后,才慢慢站起来,继续走自己的路。
竹沥心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硕大华丽的牢笼呢?
绕过几个小门,沿着游廊再走一段,就到了御花园。一进去便看到堆砌的假山,怪石嶙峋,设计一看就是别出心裁,等穿过假山,就能看到中央偌大的月形湖,湖中立有一个亭子,周围包裹着盛开的娇艳荷花,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为了供他们休息,宫人们在湖边临时支着一个凉榻,上面摆满了时令水果,边上还有拿着扇子的宫女,两侧各站了一个。
“我也很久没到宫里来了,如今一看,确实多了不少变化。”老王妃感慨着。
李德子道:“王妃觉得好便好,前些日子皇上为了让老夫人在此处休息,还特地修整了一番,这您高兴了,皇上也会高兴的。”
老王妃笑笑。
李德子又说:“老王妃若是有兴致,不如随老奴,去西边那处假山上的建的那座书屋看看,皇上他们议事估计还要一会儿,也可打发打发时间......”
“如此也好,只是......”老王妃看了眼身后的竹沥,“姨娘怀着身孕,恐怕没法和我们一起爬山......”
“老夫人,那妾身就在此处等吧。”
李德子笑道:“那就辛苦姨娘在此处等我们了,这里准备了糕点茶水,姨娘若是又不喜欢的,尽管吩咐宫女去准备就是,此处离御膳房很近,就算想吃什么也很快就能准备好......”
“劳烦公公操心了。”竹沥谢过。
等他们几人走了,竹沥这才在凉榻上坐下,身后的宫女为她倒了茶水,但并不答话,只是默默在她身后为她扇风。
竹沥只敢喝茶,也不敢动点心,她毕竟身份有别,老王妃她们主子还没动,她怎么敢先进食。于是便只能在一旁等着。
太阳虽然已经落了一点,在湖面上洒下淡淡的金光,如同碎落在湖面。
几个原本在湖里打捞莲蓬的宫人们上了岸,给她请了安之后,就收起了莲蓬离开了。
眼看他们半天没回来,竹沥有些坐不住。
正想着要不要到处走走,湖心的亭子中,却突然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那曲子凄凄切切,似有哀愁,又似在道相思,竹沥听不太懂,只是远远地能看见那边有月白色衣服的人影。
于是她转头
试着和身后的丫鬟搭话:“请问,那湖心正在弹琴的,是哪一位贵人?”
丫鬟顿了顿,望向湖心:“回贵人,是姚美人。”
竹沥听说过这个姚美人,传说是皇上最近最为宠爱的妃子,即使是在坊间都颇为有名,只因她弹得一手好曲,歌声动人,行如弱柳扶风,媚骨天成,有甚者形容她"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竹沥有些好奇,甚是想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美人长成什么样子,但却又不敢靠近冒犯。
直到一曲曲毕,姚美人停了下来。
接着她似乎是望向了竹沥所在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竟然抬起手,向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竹沥有些诧异。
直到她身后的丫鬟过来提醒:“贵人,姚美人叫您过去呢。”
竹沥赶紧起身,在身后丫鬟的带领下,往湖心的亭子走去。等到走近,才看清这姚美人的长相,称之冰肌玉骨也并不为过,而她的身上,不断地散发着一股子天然的香气,与世间所有花香闻起来都不相同,而是一种令人足以晕眩的香味。
竹沥上前,请了个安:“贫妾竹氏,见过娘娘。”
姚美人懒懒地抬了抬手,那双狐狸般勾人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萧序的那个姨娘?”......
她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我看也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