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就像刀割一样划在人的脸上。
让萧序回忆起一个曾经在边关的夏夜。那天也是这样无边无际的一个黑夜,他们作战的粮食仅够再支撑两天,而面对的敌军却是他们的三倍。
即使是那样的夜晚,他也从不像此刻这样绝望过。
林行止反问他的话,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他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吗?他也从没想过这一点吧,他只知道将她困在自己身边,也不曾问问她是不是她想要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林行止那个混蛋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真像他说的那样,他才是最了解竹沥的人。那如果今夜他没有出现,是不是竹沥就真的会跟他走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好像熄灭了一盏灯,竟然自己同自己生气起来。
就这样,差点没留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王府门前,而马还在疾速狂奔,等他反应过来时,却看到门前站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他赶紧拉紧了缰绳“吁——”的一声,几乎贴着那女子的脸停了下来。
萧序拽了下缰绳,调转马头,这才看清刚刚那女子,此时已经吓得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赶紧跳下马来,走到那人跟前,向那女子伸出手:“你没事吧?”
“王爷,奴婢没事。”那女子伸手搭着他,扶着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就跟刚刚哭过似的。
“你......”萧序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王爷不记得奴婢了嘛?”
对方的语气委屈又无辜,这神态恍惚间看起来竟与竹沥有三分相似,让他差点产生错觉。
“我想起来了......”萧序迟迟反应过来,“你是兰儿。”
他对她是略有印象的,他早些年身边只有两个通房,一个是自小服侍他的香织,另一个就是当时老王妃特地挑选,送到他这里来的兰儿了。
这丫头长得清秀,虽然外貌并不出众,但胜在乖顺,又没有什么攻击性,倒是很合老王妃的眼缘。在进王府前,她只是一个落魄小官家出来的庶女,之所以送来,大概是家里是想借着机会攀个高枝。
只是这个兰儿向来性子胆小,成日躲在房里,更不像香织一样,总是有事没事就爱在他眼前晃悠,因此他几乎也忘了后院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看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萧序也不忍心责问,只道:“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刚刚那样很危险。”
兰儿颤抖地像是一只受了惊的蝴蝶,只敢拿眼角偷偷打量他有没有生气:“听说府里出了事,王爷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就想来等等看......”
萧序有些动容:“我不让他们说出去,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的?”
兰儿乖乖回答:“王爷每次回府,都会先去一趟却金阁。却金阁虽然离我那里很远,但阁楼很高,我在院子里就能看见。每次只要看到阁里亮了灯,我就猜到一定是王爷回来了......”
萧序经不住笑出声:“即使我不回来,府里的下人也会为了给湖边的路照明,把阁里的灯点起来,今夜阁楼里的灯笼没亮,只是因为府里其余地方的灯都点起来了,因此也就没必要特地点了。”
“啊......”兰儿吃了一惊,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萧序又问:“那如今看到我了,你可安心了?”
兰儿点点头:“那......那兰儿就告退了......”
“等等。”
她正准备离开,这时萧序却忽然叫住了她。
......
“姨娘要不要去休息?”阿四推了推靠在桌子上犯困的竹沥。
竹沥朦胧着眼,意识不清,还以为是萧序回来了:“王爷来了?”
阿四摇摇头:“还没有。已经丑时了姨娘......也许王爷今晚不回来了。齐先生不是说了,您受了惊吓,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竹沥揉揉眼。发现外头的天空中的黑幕已经渐渐变淡了,逐渐有了天亮的征兆。
“再等一会儿吧。”竹沥说。
阿四犯了难,这好不容易哄着小的让他跟着魏元则回去,这怎么还得哄着这个大的去睡觉?眼下竹沥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主屋里等到萧序回来为止,谁劝都不好使。
她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又不能问,眼下也只能为竹沥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被子。
“那你再眯一会儿吧姨娘,王爷来了我喊您。”
她刚说完,门口庆夏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喊着:“姨娘,王爷回来了。”
“他回来了?”竹沥一下子打起精神来,推开身边的阿四,几乎顾不上自己是有身子的人了,小跑两步向着门外迎去。
可庆夏话还没说完,着急地想要拦她:“姨娘,王爷虽然回来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只是太晚了。竹沥话音刚落,就看到了萧序。
而他此刻并不是一个人。他身上披着的那件巨大斗篷之下,还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她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一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姨娘......”庆夏担忧地看着她。
“这不是......王爷那个通房......她怎么会......”阿四差点惊呼出声。
这时候,远处的萧序似乎也看到了竹沥,缓缓停下了脚步。
两人间隔着春日的风,晦暗不明的星星,满院荧荧的灯火,和即将破晓的夜空,两两对望着,这一刻,时间慢了下来。
竹沥想上前一步。
可正当她准备迈出去的时候,却见到萧序默默收回了望向她的眼神,而是低头对着怀中的女子说了一句什么。怀中的女子忐忑又娇羞地向他怀中缩了缩。
紧接着,两人便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