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和庆夏是在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这犄角旮旯的院子附近,连灯笼都没有几盏,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屋内点燃的蜡烛,外头的天空里,缺了一角的月亮隐在层层的灰云后头,铁了心藏住自己那点微弱的亮光。
听说人在屋里已经快断了气,阿四在屋外愁得直打转,庆夏则表现得更稳重些,自始至终一个姿势盯着屋内。
待到里头的声音安静了下来,里头原先负责看守的那个小厮出来了。
说性命保住了,但人还没有醒。
阿四气得差点就差点就要拿那个小厮出气,恨不得将他一道打晕了算了。但被庆夏拦了下来。但嘴上气愤地骂个不停,这次就连她那个倒霉哥哥也被一起骂来出气,还故意提高了声音,许是想让屋里的绥风故意 听到似的。
考虑到她们俩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庆夏便想把阿四带回去,免得她待会儿越说越过分,将王爷也一道数落进去。
转身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竹沥。
“姨娘你怎么来了?”阿四吃了一惊,又看向她身后的庆春,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丫头呢?人怎么样了?”竹沥神情惶惶。
“姨娘放心,性命已经保住了,只是人还没醒。”庆夏安慰着,又和阿四一道,七嘴八舌地想将她哄回去。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萧序沿着台阶走了下来。几个丫鬟心领神会地低头后退几步,将竹沥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王爷,人怎么样了?”
萧序没有回答,而是握着她的腰肢搂进自己怀里,接用手覆盖住她那玉葱般的手指,问道:“手指怎么这样凉?”
竹沥目光执着地看着他,一副非要问到底的样子。
萧序对她偶尔会显露出来的这种骨子里的倔强劲也是很无奈,只好说:“真是拗不过你。”随后带着人进了屋子,几个的丫鬟们被留在了门外。
见到竹沥的齐箬微微冲她点了点头,但当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察觉到萧序搭在她腰腰窝上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
“竹姨娘不必太过担心,虽说这毒药性烈,但我有治愈的把握,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齐箬知道竹沥担心,主动向她说道。
竹沥福了福身子:“劳烦先生费心了。倒不是旁的,这丫头才只有十二岁,今日之事,想来也是受人胁迫,我不想因为我,害她年纪轻轻,丧了性命。”
“此事与你无关。”萧序安慰。
“竹姨娘善心,相信王爷如此爱护竹姨娘,必定会为她找出幕后凶手,严加惩戒的吧......”齐箬说着,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萧序,言语中又忍不住,不免故意讽刺。
萧序岂会读不懂他的意思,不再多说什么,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来。
那令牌通体呈黑铁色,足有手掌大,烛光下闪着流银的光泽,上面一个“萧”字。
他将令牌递给了绥风,吩咐道:“带我的令,去营中找探子,直接找当地的府衙,给我严查这丫头的底细,怎么进的王府,家中有什么人,和他们有关系,接触过的人都翻出来,要是再查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绥风领命,退了出去。
而竹沥的目光人就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小姑娘。
萧序拍了拍她的肩,搂着她说:“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竹沥点点头,默默又向齐箬点头示意,随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齐箬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目光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的影子在珠光之下格外寂寥。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接着他突然轻轻自嘲了一声,然后探过身子,默默吹灭了桌面上摇晃的烛火,整个人又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去了。
......
前茅村隔壁的镇子上有一家小有名气的赌坊,凡是方圆十里的村子,没踏进过这个赌坊的男人屈指可数。
梁生拿了钱,自然今天又去了那里。
他是偷偷溜出来的,家里老子爹正打算带上全家人再次重新跑路呢,一时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这个闲工夫管他在哪。
他就偷了上次那贵人送来家里的钱袋子,打算狠狠赚它一笔,好给东巷里头那位,他相好的蓝玉姑娘赎身。
只是今日手背,没来两盘就全都输光了,一个子不剩。
这下他才猛地惊醒,这钱都输光了,回去还不得被他老子爹打死?
好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个衣冠齐整,样貌端正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对他道:“在下不才,会一些占卜观相之术,我看兄台今日气势可以,怎么不再来两盘,必定很快就能回本了。”
梁生看那人器宇轩昂,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不了不了,这一个子都不剩,那什么赌?”
那人倒是热情,主动提议:“在下倒是手头有些银钱,可以借给兄台,要是下把赢了,分我一半,要是输了,就当是我向你交个朋友。”
梁生心想,还有这么好的事?
将那人递过来的钱一点,足足有五十两白银。
大喜,转身又投入赌桌,果然像那人说的,两盘之后就回了本,可他哪会轻易收手,赢了之后便想乘胜追击,结果没过几盘之后,又将那五十两白银输了个精光。
他只得好声好气向那人道歉:“实在是对不住,兄台可否再借我一些周转周转?”
那人也不恼,爽快答应了,但转而又说:“但我这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借是可以,兄台可有什么物件能做抵押?”
梁生摸遍浑身上下找不出东西了,眼看那人作势要走,他急急忙忙将对方拉住:“等等,我家里有,你且随我一道去取了,我抵押给你。”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将手中的扇子一打,只说了一个字:“好。”
绥风默默跟着梁生来到了他家。
镇子上到这前茅村着实还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他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倒是前头的梁生生怕他答应自己的后返回跑了,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还跟在自己后头。
但他明显是多虑了。
绥风就是冲他来的。营中的探子此前都是用来给皇帝打探消息,因此出手向来很快,不日便将梁生一家隐居前茅村的消息传了信回来。
由于村子地广人稀,不知道具体位置,为避免打草惊蛇,绥风亲自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特地设了这个陷阱,就是为的等梁生上钩。
果不其然,等梁生回家的时候,他爹娘正在屋里,翻找他偷拿出去的钱袋子。
一看他回来了,他娘忙不迭喊着:“你这孽障,贵人给的钱你又拿出去赌了吗?这可是留给你娶媳妇的钱!”
待到看清他身后还跟着个绥风,俩人统统沉默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娘先问道:“这位是?......”
梁生也不管她,直接将她拽过来,将她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死命取了下来,狠狠夺过递到绥风跟前,接着两只眼睛放着贪婪的光:“兄弟,怎么样,这镯子抵给你,你能给我多少银钱?”
绥风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柄长剑,寒光一闪,抵在来了梁生的脖子上,对着门外不知什么人喊道:“将人都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