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箬在阿四的带领下,沿着小路七拐八拐,总算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竹沥姑娘所住的院子。
他记得这里从前是个亭子,边上坐落着一间雅致的书斋,背靠却金阁,不远处就是花园。正好在王府的中心位置,如今也不知道自什么时候起便重新修葺了,就连原先老王爷生前最爱的那一排竹林都给砍了,净种了些不知名的小野花,走到入院的垂花门,可见上头挂了块新做的牌子,写的是“徐徐来风”四个大字。
这不禁让齐箬更加好奇,里头住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起来。
“齐先生这边请。”阿四将人领进来。
一进到院子,视野便豁然开朗,雨花石铺就的路边,入眼之处都被精心设计了花木点缀,流于自然,却一目一景,像他这样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是出自能匠的设计手笔。
“姐姐,先生来了。”
齐箬顺着阿四的目光看去,只见院子中央的一棵玉兰树下,正站着一位青绿色素衣的少女,发饰并未做什么复杂点缀,倒是腰间的一块玉佩随着她转身叮当作响。
“阿四快看,玉兰花抽芽了!”少女的声音清亮,像是徐徐吹来的清风明月,她看向齐箬的那双眼睛仿佛在坚硬的冰山,也能在她的眼神中融化。然后她小心地见了个礼,“先生好。”
齐箬差点忘了呼吸——
他知道一向冷峻的豫王为何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了。他想,如果是他,再或者是任何有眼睛的男人,都能为她做到她想要的一切的,他忽然就明白心动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她的神情看起来天真又懵懂,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有多么震撼。
齐箬心中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苦涩,对她回了礼,随后道:“姑娘先坐吧。”
他从医箱中取出一方事先准备好的手帕来,隔着手帕搭在竹沥的脉搏上,对方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自己,看得他耳根子有些红了,实在禁不住问道:“姑娘想问什么?”
“齐先生,听闻您医术高明,那我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阿四出声打断了:“竹沥姐姐,你这才怀胎多久,这齐先生就算是神仙,恐怕也算不出来吧?”
“姑娘希望是个男孩?”齐箬看起来是不经意地问道。
但他晓得这样的女子,入了王府,便希望为王府开枝散叶,特别是身份低微的妾室丫鬟,总渴望有个儿子能让自己拴住夫君的宠爱,站稳脚跟。
他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她竟然也同那些女子一样。
“倒也不是。”竹沥摇摇头,“我只是忍不住很好奇......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我就想,它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宝宝?一想到要十个月才能见到它,我就有些等不及了。”
她脸上洋溢着一种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幸福感。
任谁会想到这个姑娘刚刚才接连两次被人陷害,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齐箬感慨。
这个孩子,跟这院子里的玉兰花一般,真是来得刚刚好了。
于是他说:“姑娘放心,这一定会是一个特别懂事,特别善解人意的孩子。”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亮的,堪若星辰。
“真的。”他回答,“向你保证。”
......
等用了晚饭之后,老王妃突然派人来叫竹沥。
通传的丫鬟左拐右拐,领着竹沥到了王府的花园之中,老远就看到老王妃坐在那里,一边剥着枇杷吃,几个小丫鬟正在她跟前踢着毽子,一番热热闹闹的景象。
“快来快来。”老王妃一看见竹沥就慈祥地向她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竹沥一上前,老王妃就对着那几个小丫头说:“去,去边上踢去,都小心些。”
“见过老夫人。”竹沥请了安后,挨着她坐下。
“怎么样,身子还好吗?”老王妃摸着她的肚子,“苦了你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叫你这样辛辛苦苦怀着身孕,都是我那个混账儿子的不好!”
老王妃愤愤地说道。
“奴婢不辛苦。”竹沥笑着摇了摇头。
“可怜的孩子......”老王妃从边上的水晶盘中,拿出一颗剥好的枇杷,递给她,“来,吃水果,今早刚熟就叫地方上赶着送过来了,送来的时候还带着早上的晨露。”
竹沥小心接过,她看了一眼,桌子上除了枇杷,还有甘蔗,青枣一类的时令水果,多到花园这一小张木桌上都几乎要摆不下。
“哎,要说都是我这老婆子不好,没能操持好你们的事,这原氏又病了,林氏是个不懂事的,叫她长长记性也好,眼下这两日后,安氏马上要进门,只等委屈你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她的事情办完,老婆子再来操持你的事情。”
竹沥点点头。
她这自然是知道的。安氏这个侧妃是皇上老早就和林氏一起定下的,肯定要排在她前头,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王爷那头这几日不能来陪你,你可会怪他?”
“老夫人哪里的话,王妃身子不适,奴婢也希望王爷能多陪陪她,好让王妃尽快好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老王妃摸着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委屈你了......原氏毕竟是王妃,她父亲,对我们王府有恩,虽说这些年,她和王爷有些生疏了......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的,好孩子你能体谅我的吧?”
其实原氏和王爷自小青梅竹马的事情王府中人尽皆知,但后来两人中间产生了什么变故,其中的事情却不为人知。竹沥也不敢多问,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老王妃说完了自己要交代的事,见竹沥也十分听话,心中对这个孩子的喜爱更胜几分。
随后她叫来了自己身后的两个丫鬟:“这个是庆春,这个是庆夏,你身边需要人,这俩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放心的很,以后就让她们俩服侍你。”
竹沥看去,那个叫庆春的是个圆脸小姑娘,穿着件粉色的襦裙,脸上尽显娇憨之态,而庆夏则长着一张丹凤眼,眼神凌厉,身材也是瘦瘦长长的。
竹沥谢过了老王妃,两人又一道看了会儿落日,等到天尽黑了,才各自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