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沥这两日吃了睡,睡了吃,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不少。
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这么老是闲着,于是就拉着阿四,要教她学识字。
竹沥是读过一些书的。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弟弟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神童,被送去跟着和乡里的教书先生学了一段时间。而弟弟年纪太小,竹沥偶尔便会跟着一起去,因此《四书》、《五经》这些,都是读过一点的。
但阿四就不同了,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唯一认得的只有“一二三”,到四她就不会写了。于是竹沥打算手把手教,屋里没有纸,就在屋外的石桌子上,用手沾了水,写了一个“阿四”,让她跟着学。
奈何水干得太快,重复了几遍,阿四也只学会了一个四字。
竹沥琢磨着,打算去厨房找根烧黑的碳火棍来,还没出门,又碰上了杜嬷嬷。
两人齐齐见礼。
杜嬷嬷笑着说:“在外面看你们好一会儿了,竹沥姑娘想要写字,说一句便是,这府里难道连笔墨都没有?”
说罢招呼了身后的一个小丫鬟去库房取。
三人在外头的院子里坐下。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回暖了,屋外的枯枝上,已经抽了几朵新芽出来。杜嬷嬷指了指枝头那一朵,说道:“这是玉兰花,等开起来,到时候你们这儿估计满院子的香味。”
竹沥是认得的,阿四听完很兴奋,眼里的光亮亮的,似乎已经在脑海中看见了玉兰花盛开的景象。
说到这里,杜嬷嬷话锋一转:“阿四,我记得库房还有几个玉兰花式样的茶盏,你去取来,到时候等花开了,就着点心吃茶,那是再好不过了......”
阿四一听,赶忙再三谢过,即刻就往外头去了。
但竹沥这边,听到这里,自然也明白了杜嬷嬷是故意支走阿四的,看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
可杜嬷嬷暂且还不急,细细问她,这两日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像不像家......最后还说到了王爷这几日被陛下传唤进宫了,因此一直都没有回府。
竹沥先是一一应答了。
等到最后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这和她有关系么?但她也没敢多问,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杜嬷嬷一看时机差不多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净润玉镯来,摆到了台面上,道:“竹沥姑娘,你是个明白人。我今日来的意思,其实是老夫人希望,你能给王爷当姨娘。”
话说到这里,一直点头回应的竹沥沉默了下来。
杜嬷嬷也不急,继续说:“这么说确实有些委屈你......你弟弟是大有出息的,将来当了官,你便是嫁给好人家做正室也是轻而易举的。但老太太很喜欢你,这几日一直心心念念跟我说想让你进王府给王爷开枝散叶,你家中在朝中无人,要是你嫁入王府......你弟弟......”
“杜嬷嬷......”一直安静的竹沥突然打断了她,“能让我考虑考虑吗?”
杜嬷嬷见状,也不为难,点了点头:“你慢慢想,这事儿呢老太太也不想强迫你,得需你自己愿意才行。”随后她将那个玉镯交到竹沥手里,“这个你先收着,别拂了老太太一番心意。”
竹沥推也不是,收也不是,明明是个玉镯,到她手里反倒像是握了个烫手山芋......
等阿四取了茶盏回来的时候,杜嬷嬷已经走了。
只留下竹沥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脸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阿四吓得差点砸了手中的茶盏,赶紧上前:“竹沥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嘛?”
竹沥一双眼睛,一点神彩也没有,只是口中喃喃着:“我该怎么办啊,阿四......”
......
萧序在宫中待了整整两日,才回了府,连眼睛都没合过,又被老王妃派人来请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连连传出笑声。
老王妃不知正和身旁的杜嬷嬷聊着什么,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一看到萧序来了,才赶紧收敛起来,招呼着他往里进。
“序儿,快来。”
“见过母亲。”
老王妃点点头,慈爱地拉着他坐到桌边:“流寇一事怎么说?皇上那边的意思呢?”
“放心吧母亲......都处理好了。”萧序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截了当问道,“母亲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老王妃不好意思地一小:“真是瞒不过你。”
“我瞧着,林氏身边那个叫竹沥的小丫头是个可人的,人也乖顺,想做主,给你纳她进府......”老王妃说完,默默地等着萧序的态度。
谁料萧序竟然直接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缓缓问道:“那她呢?母亲问过她怎么想吗?”
老王妃一愣:“自然是问过的......只是,她说她要考虑一下,姑娘家嘛,父母又不在身边,害羞一点很正常......等过两天再去问问,保准就应下了。”
萧序若有所思:“那便等她的回复吧......孩儿还有公事要忙,先行告退了。“
老王妃就这样看着萧序头也不回地急匆匆离开了。
杜嬷嬷感慨道:“老夫人你说咱王爷,像不像那话本子里爱而不得的苦情汉啊?”
老王妃直接扔了个白眼过去。
......
竹沥在门口从白天想到晚上,直到阿四都去睡了,直接一拍大腿。
不行!还是得跑。
这些达官贵人,说一不二的。虽说现在还对她好言好语的,若是她拒绝了,难保不会直接被绑了扔到那个好色王爷床上去。
想来他一个大清早出入勾栏瓦舍的人,这么好心帮他做主的原因是什么呢,无非就是见色起意!那要是真嫁给他,别的不说,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身子了,王府要是一生起气来,将她往死里打一顿发卖出去都是轻的。
想到这里,竹沥连夜收拾了包裹准备出逃。
到时候她人都不在了,王府要找她弟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去追究,也必定豁不出去这个脸面。
她不敢拿太多东西,好在唯一值钱的就是当时那个救了她的将军留下的玉佩,眼下也在原先的屋里,只能先不管了。
竹沥摸着黑,来到一处外院的墙根,正准备扯着墙上的藤制往外爬,身后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要不要我帮你?”
竹沥一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救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