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金阁是五年前皇帝亲赐的名,外头还挂着他的亲笔题字。
这地方环抱在一曲清池之中,阁外种了许多金桂,一到盛秋之时,池面上就会落满繁星般的碎花点点,整个阁中随之溢满甜香。只不过现在时节尚早,从萧序的书房望出去,也只看得到桂树繁厚的绿色枝叶。
他将温好的茶水,往自己还有魏元则身前的茶盏里续上,道:“此是用雪水煮的北苑贡茶小龙团,你尝尝。”
“你别扯开话题。你新婚燕尔的不去陪新娶的夫人,躲到这儿来叫我陪你下一天的棋了。既然你都让我都当了这个挡箭牌,那不如给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魏元则抿了一口这茶,顿觉新春刚刚焕发气息,随着茶水在他口中溢散开来。
萧序也尝了一口,表情比起往日,颇为郑重:“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魏元则轻笑一声:“看你,我先问你的,又不理睬我......算了,你且先说是什么事吧。”
萧序往棋盘上落下一子。
“听说你府上有个门客,在江湖上有些门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魏元则深以为奇:“你们军中的探子个个都是好手,难道还打探不着?”
说罢他打量了下萧序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问:“莫非是个女子?”
萧序回避他的眼神,而是从身后去过将一卷画筒递了过去:“这是画像。”
“但凡能寻着,自然也不会来麻烦你的。”
他这话虽未正面回答,但魏元则一听便知这是让自己猜着了。
不过,虽好奇画中女子长相,但萧序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此时打开不免要惹他生气,于是先接了过来。
“你这府里下月可还要进一位侧妃,前头那位位置都还没坐热。你就不怕......”
“你要是这么多话,我便找别人去了。”
魏元则讨饶,“我这同你开个玩笑......其实倒也不是这个问题,只是你要找的那位先生前日回了乡,失去了音讯,怕是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序闻言只是默不作声地将画卷再次收了起来。
魏元则有些可惜:“真不让我再看一眼?”
但这番打趣却让萧序沉下了脸,魏元则只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下棋,下棋......”
两人又来了一盘。
魏元则来来去去输多了,有些意兴阑珊。
正在想找什么借口跑路,书房外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谁?”
萧序沉浸在棋局之中,并未抬头。
“王爷,王妃让我将点心给您送过来......”
门外的声音怯生生的。
“不必了。”萧序在沉思之中被人打断,又听到人是原氏差来的,沉了声,不知道的人听起来估计要以为他有些生气。
门外的人不说话了。
魏元则见状,又打趣:“你还真是不解风情,我记得你婚前同你这位王妃的关系相当不错,好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难道你因为当年那件事情迁怒于她?......那样我可总算知道你这么多年后院冷清的缘由了......不过......”他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这样我更好奇那位能入了你眼的姑娘,是一位什么样的妙人儿了。”
萧序皱起了眉。
门外人似乎没走,那怯生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回更显紧张:“王爷......今日的点心是春卷筒,里头的春笋是今晨才从山上挖的......厨房还配了腌渍的小菜,有菘鲊、蒜苗鲊、盐腌韭......”
“哈哈哈哈。”那丫鬟的一番努力的介绍,似乎是竭力诚心诚意地想打动萧序,这倒将魏元则逗乐了,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我说......看得出来,你府里这小丫鬟是怕挨罚怕得紧。”
萧序不置可否。
他有一瞬只是在想,从前似乎并未听说原氏身边,有这么个小丫头。
于是他只好说:“那你放门口吧。”
“谢......谢谢王爷。”
小丫鬟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喜,连谢了几声后才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在她走后,书房内两人,又对峙了几盘。
等再想起来出去看的时候,门外放着的春卷筒已经彻底凉了。
......
“这么说来,王爷连书房的门都没让他进?”原诗荣坐在镜前,听到却金阁的的人来报的时候,正在等丫鬟为她添妆。
一听到这个消息,久病之下的脸色都便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她原本一直在怀疑,林氏将这个美貌丫鬟带进府里来,究竟是何目的。虽说她嫁入王府这么些年,也知道王爷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但总是不免担心林氏会不会是想在王府中借机培养自己的势力,于是借此机会从中试探,只不过,她果然还是高看了那个小丫鬟。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王妃,老奴早就说过了,别说是那个小小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是那林氏安氏,全部加起来也不及您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方妈妈接过边上丫鬟手中的梳子亲手为她梳发。
“方妈妈......可这一朝未能为王府诞下王嗣......我这心......”
“王妃您还年轻......一定很快会有的。”方妈妈安慰地搂了搂她地肩,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
另一边,流玉在房中左等右等,都不见竹沥回来。
随着时间过去,心中也跟着焦急起来。
不会是被撞上了吧?她一想到自家主子每次在人后发起脾气来的样子,就吓得忍不住直哆嗦。
她又等了一炷香,实在在屋里坐不住了,就走到院子外头,咬着指甲焦虑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眼神频频往门外张望。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来,她欣喜地抬头一瞧,却发现来人并不是竹沥,而是隔壁屋的那个通房香织。
看见流玉这番样子,香织抬着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丝毫不搭理她就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流玉也看不上她,只觉得她不过运气好,小人得志,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眼瞅着香织进了门,却又突然退了出来,就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意有所指地说到:“你倒是还有这闲工夫,和你一起进来的好姐妹都快爬到王爷跟前去了,你倒是也不急......”
流玉脑子嗡的一下,不敢相信。
“你定是胡说......”
“胡不胡说你自己等她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也对,今晚人可能也不一定还回这个小破院子了。”说罢,她就冷笑一声,自己进屋了。
流玉的脑袋嗡嗡作响。
难道竹沥这家伙,表面上装出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她掉以轻心......可她身子都已经败了,王爷怎么还能看上她呢......
流玉越想越气。
直直冲回屋子,将屋里凡是竹沥的东西,统统翻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都扔完了,好像发泄不够似的,又冲去扔她的床褥。但刚拿起她的枕头,便从里头掉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男士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