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皇上大步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喜悦。
皇后带着众嫔妃跪迎,“恭迎皇上”。
“恩”,皇上嗯一声径直走向华妃,“太医瞧过了吗?”,语气急促,显是很在意华妃的胎。
华妃抬起头,含笑道,“江太医看过,说快两个月了”,说着抬手扶了皇上的手起身。
“真是大意,都两个月了才知道”,皇上嗔道。
“臣妾伺候皇上多年未曾有孕,以为是自己无福,所以近来身子不适也没多想,未曾召见太医”,华妃温柔的全然不似她平时训斥嫔妃的模样。
“胡说,你怎会是无福的”,皇上得知华妃有孕,起初的震惊已被现在的激动冲散。
华妃听了低头妩媚一笑,低声应“是”。
安陵容似有意无意瞥一眼甄嬛,果然她脸色极差,虽然面朝皇上,眼睛却盯着别处,看来皇上和华妃今日眼前这甜蜜刺痛了她。
“皇上,妹妹有孕,先让她坐下吧”,皇后见他俩站着说起话来,便含笑提醒。
皇上这才扶了华妃坐下,摆手示意大家都坐。
安陵容心里正奇怪,怎地皇上看起来很高兴?怎么回事?
皇上扫一遍在坐的嫔妃,“皇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快,现在华妃有了身子不能劳累,等惠妃封妃之后,让她协理六宫”。
华妃刚想起身反驳,转眼想想还是孩子重要,旁的都不要紧,便含笑道,“谢皇上,那就有劳惠妃妹妹了,臣妾协理六宫多年,若她有什么不懂的,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见华妃如此懂事体贴,皇上冲她点点头,“华妃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
“惠妃她从前就学着六宫事宜,臣妾看她甚是聪慧,什么事都是一点即透,皇上放心就是”,皇后保持无可挑剔的笑容。
安陵容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见皇上目光偶尔扫过甄嬛,只是甄嬛避开并不与皇上对视,哎,非得碰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吗,安陵容正思索着,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事要做,想不起来呢?哎,算了,先不去想它。
安陵容不经意间再瞥见甄嬛,以前她的座位总是在安陵容前面,此刻见她在角落里黯然伤神,安陵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在一瞬间,安陵容看甄嬛再没有那种她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感觉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她这一刻才觉得上辈子是她自己太执拗,原来甄嬛也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也是一个普通大众,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个人,自己跟她相处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想到这里,安陵容会心一笑,这一笑,让她紧抽的心一下子舒展开来,似乎花在瞬间绽放,这种感觉很美,很惬意,很舒服,难怪佛家说一念成佛呢。
“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安陵容正独自想着,猛地听到皇上问她,忙站起来幅了幅,笑道,“回皇上,臣妾想,昨晚花房送去的那只水仙花,绽放的极好,一时有感所以……”安陵容脸颊微红,低头不再说下去。
“咳,是极好的”,皇上轻咳一声道,说完转头微笑对皇后,“容儿晋嫔位一应准备都得快些,日子紧,内务府多催着些”。
“是,皇上放心,臣妾已经派人去安排了,只是仪嫔当日的吉服来不及赶制,就用敬嫔当年的改制”,皇后缓缓道。
“你看着安排就是,朕先回养心殿”。
“恭送皇上”。
大家重新坐好,皇上笑眼看着安陵容道,“皇上一向不理会这些小事,这次亲自问起,看来皇上很在意妹妹了”。
安陵容还未接话,华妃一声笑接过去,“皇后娘娘果然最懂皇上,不过安妹妹年轻,皇上偏疼也是应当的,若是她年老色衰,皇上就不那么上心了”,说着抿嘴一笑,全不像刚才在皇上跟前的模样,“皇后娘娘说是不是呀”。
皇后保持着微笑,没人接华妃的话,一时殿里清静下来,这种时候安陵容最愿意的就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演戏了,若是齐妃在就好了,能替皇后解围,可惜,哎!
大家说一会话,便散了。
出了景仁宫,安陵容见曹嫔没有陪华妃一起,便上前去要行礼,被曹嫔一把扶住,“你我现在同在嫔位,姐姐以后可再不敢受妹妹如此大礼了”。
一句话惊醒安陵容,她要给皇上谢恩啊?算了,就当刚才是知道华妃有孕高兴坏了吧。
安陵容含笑道,“还未正式册封呢”。
说完俩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御花园方向走去,留下一众太监宫女离了十步以外伺候。
“看今日情形,皇上十分在意华妃”,曹嫔左右望望,转过头看着安陵容笑道,“做姐姐的愚钝,之前皇上亲赐欢宜香给华妃,可是,为何?”
安陵容停下脚步,叹息一声笑道,“咱们这位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准,姐姐看他待莞常在如何?”
“捧在手心上”,曹嫔说道。
安陵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平静道,“可自从莞常在失子,皇上可是冷淡她不少”。
“华妃得皇上宠爱多年,当年在王府是何情景,姐姐是亲眼见过的”,安陵容抬眼望一望天空,干净的如洗过一般,“皇上大抵也是相信年羹尧的罢”。
曹嫔轻轻点头,“我这还担心皇上知道华妃有孕会不高兴呢”。
安陵容问道,“华妃怎么今日怎么突然说了她怀孕的事?”。
曹嫔叹一口气,笑着摇摇头,“她哪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她盼孩子都盼成什么样了,她那个性子,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当时她知道怀了孕,高兴成什么样,要立刻告诉皇上去”。
安陵容听了一笑,“华妃那急躁性子,能瞒到今日也真是难得了,这都是姐姐劝说的功劳”。
“尽力罢了”。
俩人点头一笑,向前走去。
这日,安陵容封嫔,眉庄封妃,内务府按照皇上的意思,办得十分热闹,直到近晚膳十分安陵容才回到延禧宫,这一日的典礼繁琐,又应酬各宫,她真是累。
让宝鹃她们服侍着脱去华服,摘了珠钗步摇等头饰,洗漱一番,换上睡衣,松散着头发,躺在贵妃榻上方才觉得稍微轻松些。
宝鹃将屋里的炭火拨得旺旺的,炭炉里偶尔窜起一撮火苗,屋里宛如春天一般,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宝鹃,将今日的赏赐拿些好东西,再拿些银两,送到我母亲手里”,安陵容吩咐道。
“是,娘娘孝心,夫人见到娘娘在宫里过得好,定会脸上有光”,宝鹃脸上堆着笑道。
安陵容听了忧心道,“也不知母亲如何了?”
宝鹃端过小丫头托盘里的茶放到安陵容面前,细声道,“娘娘想见夫人也不难,只要娘娘有了身孕,等八个月内务府就会安排夫人进宫的,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娘娘宽心,有孕是迟早的事”。
安陵容一笑不再说话,专心喝茶。
碎玉轩。
甄嬛洗漱好,对着窗外发呆。
流朱走近,轻声道,“小主,时辰不早了,奴婢去铺床小主歇息吧?”
“流朱,今日是眉姐姐大喜的日子,我本该替她高兴,只是一想到我那位出世的孩子,就伤心难过,眼见齐妃就在长春宫衣食无缺,我怎能不恨”,甄嬛转头看着流朱,脸色黯然。
“小主~”,流朱不知怎样安慰,轻轻唤她,“近来小主总是茶饭不香,都清瘦了,奴婢前些日子去慎刑司见了浣碧”,说着低下头去。
“浣碧,她还好吗?”,甄嬛问得心虚,那种地方,只怕浣碧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低眸叹气,“都这么久了,我还没想到办法救她,想来她也是会怪我的吧?”
“怎会,浣碧说,小主千万不要为她难过,她已经知道错了,受罚也是应当的,她不能在小主身边伺候,让小主保护好自己”,流朱回的更心虚。
她见到浣碧差一点没认出来,浣碧披头就是一句,“小主是不是只当我死了,为什么不救我”。
流朱一撒谎,眼就不自主地左右瞅,这么多年还是不会撒谎,甄嬛苦笑一声,难为这丫头了,浣碧,才不会这样说,低眸轻叹,“本还想着救浣碧出来,可眼下,我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
流朱走近甄嬛,俯身轻声道,“有句话本不是奴婢该说的,可是,小姐,这宫里没有恩宠可怎么好,小主还是想想法子,皇上有他的苦衷也未可知”。
甄嬛看看流朱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转头望着窗外。
“小主,惠妃娘娘来了”,槿汐进来回禀。
“眉姐姐?”,甄嬛又惊又喜,劳累一天却过来看她,只这一份心,就让甄嬛感激不尽了,心里一热,红了眼圈。
抬头见眉庄近乎是冲进来,忙收起难受的情绪,画出一个笑脸,站起来伸手接过眉庄的手,“眉姐姐~”。
“嬛儿,你打量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眉庄紧皱眉头,关切的语气让甄嬛觉得,这世上还是有温情的,鼻尖一酸,终是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大颗掉下。
甄嬛知眉庄说的她小产之事,“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产后修养要紧”。
“齐妃竟然这般大胆?我看着总是不信,她这样明目张胆害你,于她有什么好处?”,眉庄皱着眉冷冷道。
“皇上竟然只禁足齐妃,难怪嬛儿你伤心”,眉庄拉了甄嬛的手坐下,“若不是陵容提起,我还在梦里,还想着以后咱们的孩子一起长大”,说到这,再也说不下去,俩人都默默流泪。
良久,眉庄抬头,“我倒招你伤心了”。
“姐姐今日劳累一天,本该好好歇息了,这么晚还来看我,我真是感激”,甄嬛嘴角轻扬,抿出一抹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怎么,皇上?”
“我和陵容荐了他去曹嫔那里,累了一天,哪里还有力气服侍皇上”,说到服侍皇上,眉庄脸上一丝落寞一闪而过,“我这虽过了产褥期,可到底生产伤身,现下还不宜服侍皇上,好在有陵容”。
“你们都出去伺候,我和眉姐姐说说话”,甄嬛吩咐槿汐。
槿汐带着她们退出寝殿,只留眉庄和甄嬛。
俩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眉庄才起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