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水奇道：“那位女子，是将军么？瞧着岁数不大。”
金超灵撇嘴一笑：“不是瞧着不大，是根本看不出岁数吧？”好像终于有人能和她分享八卦一样，又道：“我只见过她一回，上回还是两年前，和今天一点儿没变。冷冰冰的，没有人味儿。”
时水捂嘴笑道：“这人确实奇怪，没见过这样的人。”
金超灵摇摇头：“刚见到她时，我心里那个怕啊，总觉得她随时可以上来拧断我的脖子。”
女人之间的友情，从分享八卦开始。
两人一来一去的，从风火土聊到献石客。
时水奇道：“那人可真是莽撞，怎么那么死心眼就非得带你去看石头？”
金超灵摇摇头：“他啊，一看就是个痴人。爱石头，脑子里充满无数的创意，幻想，可不接地。不会雕刻，只会在脑袋里意会，难成大事。偏又心比天高，觉着自己怀里的土疙瘩，都是蒙尘之珠。”
啧啧啧，时水跟着摇摇头：要不得，要不得。
“献石客都是这般疯癫么？”
金超灵噗嗤一笑：“也不是，我们各家也都会派人出去收好料子。也有相熟的下家，得了好货专门送过来。献石客的石头若是做出成品卖了好价，都是可以得分红的。”
金超灵环视屋子，摇摇头：“可惜这不是我自己院子，没有那些极品摆设。等着劳什子比赛结束了，带你去我家里看看。”
时水一听抚掌大乐：“好姐姐！就这么定了！”
此时倒是忘了她可是骆新莲的未婚妻呢。
时水也没多留，起身告辞，就出来寻房尚功。
房尚功早等在芙蓉园外，看时水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不由浑身一抖：这姑奶奶还是别装大家闺秀了，怪渗人的。
房小侠说中午饭有书院的朋友请客，特特定在天下第一楼：定风楼。
时水哪能错过这天下第一楼？自是跟着去了。
路上俩人聊着在芙蓉园的见闻，时水只说看见有献石客拉着人看石头。
房小侠噗嗤一笑：“其实，我也从北地带了一些奇石过来，卖个各家。”
“哦？原来你也是献石客？”时水竟不知道。
房小侠无奈地说：“南北不通贸易，我也不敢带多，就那么几块。巴林的黄石，独山玉，和田的白玉，还有玛瑙。都是很好看的材料，就带几块过来。再收几只成品回去。送人罢了，也没法做成买卖。”
“这么多石头？为什么南北不能贸易？”时水从来没听过这种事，十分不解。
房小侠摘了朵花插在鬓边：“南方的好东西，北方的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只是，执政者不允许。本来，也是有贸易的，你们太子去世以后就没有了。”
“哦？又是那位太子？”时水倒是听过。
“我们北地也有不少人敬佩你们太子，玉荣太子。好多人把他和萧国的昭明太子相比，说他很是贤达，心胸宽广。”
“心胸宽广？”时水有点纳闷，她想起贺小凡描述那位太子的话：太子一心想统一南北，主战，主大一统。要打仗就得花钱，是以太子主商，鼓励以商养战。只是世家大族，谁会愿意与商户为伍？皇帝不想打仗，我爹爹因为主战，被按了罪名直接流放。可见，玉荣太子想统一南北，终是黄粱一梦罢了。
时水心想：你若是知道那太子想打仗，把你们北国给统一了。估计就不会钦佩他了。
房小侠还说道：“其实不打仗，好好过日子，好好做买卖，不是挺好。”
“是啊，那得多好啊！”时水也跟着沉默起来。
房小侠走在身边，北国的人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侠义心肠。时水看看自己：他和我有什么区别？他家的姐妹，和我有什么区别？因着南北之隔，却划为两个世界。
“诶？小房，你们北国是不是有个将军很有名。”时水忽地问。
“哪位将军？龙城将军？伏虎将军？”房尚功背着手走着。
“不是，叫通辽将军，温黎。”时水回想着还债账册上的名字，燕京通辽大将军温黎，白银五两。
房小侠哦了一声：“通辽将军温黎啊！他现在可是另外的名号，升官了。他现在是固北护国通辽大将军。打外族人可厉害了，打的辽国人抱头痛哭！”
哈哈哈哈哈，时水笑着说：“这么厉害的将军，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到。”
房小侠不疑有他：“嗨！你跟我去北国，自然就能见到了。我们家和温家有姻亲啊。”
“那你见过他么？有三头六臂么？”
“我没见过，打我出生就没见过这位。他常年在边境上不回来，我姑姑有时候说，他怕是要老死在边关了。”房小侠啧啧两声。
“哦？你没见过啊~边防将士自然要镇守边关。”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走到了约定地点。
到了定风楼，两人刚上到二楼，忽地时水身侧的包厢门被拉开。时水不由转头看一眼，这一眼不要紧，看到殷熙一张脸梨花带雨地坐在屋里。这还得了？
开门的是个脸生的男子，时水眯眯眼心道：难不成我今儿专门英雄救美来的？
向房小侠喊一声：“你先去！”时女侠转身推了开门的男子一把。
男子一看陌生女子上来就一巴掌，把自己推个踉跄，也是稀奇。正要开口，就听上手的女子喊道：“阿熙！谁欺负你了？我只管把他皮扒了做成灯笼！”
殷熙正拿帕子抹泪，这时抬起头，也有点羞愧。还没说话，那边时水已经把门关上，抓住男子衣襟直按在桌子上。
“干什么的！”时水大喊。
“时水小姐莫急！”
“小水住手！”
时水回头一看，殷熙走上前来拍拍她的手：“别闹，没有人欺负我。松手吧。”
时水不信，又回头看，原来小平也在屋里。小平直摆手：“时水小姐误会了，我家小姐落泪是因着收到霍庄主的信。”
时水这时松了手，也不管那男子，只跑到殷熙眼前，来回看：“阿熙，怎么回事？怎么就哭了。”
殷熙尴尬一笑：“说来是好事，刚刚下人从驿馆送来的信，霍庄主说：我哥哥手能动了，脚趾也能动。”
“当真！”时水一下乐起来，殷家大公子在山庄疗养没几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效果。“殷大哥是不是要醒了？是不是要治好了？”
“哪有那样快。”殷熙说着又红了眼。
小平忙上来打岔道：“本来是好事儿，哪成想小姐见着信就哭起来。冯公子没法子，只好说先去楼下转转。这不，一开门竟让时水小姐给瞧见了。”
这时候时水才想起来看看那个让她按在桌子上的男子，如今已经衣衫整齐地站在门口。
“倒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赔不是。”说着，时水一拱手。
那男子也拱手回礼：“既然殷小姐有朋友，今日要不先这样。来日再与小姐细说。”
殷熙羞赧地一福身：“倒让公子见笑了。”
那公子一笑：“小姐真性情，倒叫冯某更加笃定，殷大小姐是可以合作的人选。在下等小姐的消息。”
等那公子走了，时水有点纳闷地看看殷熙。“阿熙，这公子，是你挑的夫君么？”
“呸！什么呀。”殷熙拧了时水一把，“倒是你，什么时候都跟窜天猴一样，一点就炸。”
“阿熙，那不是看见你坐在屋里哭么？诶，不成想，竟搅合了你的好事。”时水遗憾摇头。
殷熙更是羞了，红着脸娇嗔地说：“小平，以前你说小水要有点小姐规矩，我还觉着太拘着她了。这会儿我可后悔了，她这没脸没皮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时水也不去见那帮房小侠的朋友，就在屋里和殷熙吃一点。
“阿熙，这人怎么认识的？看模样有点畏畏缩缩。”
小平向店家借了水盆，给殷熙打了水来洗脸。这会儿殷熙除了一双眼红着，倒是素面朝天。
“冯照读么？他可是一肚子坏水的。”殷熙看着小平撤掉之前的碗筷，没精打采地说。
“看来揍他也没冤枉他。”时水挥挥拳，抓起筷子开始暴风吸入。
殷熙摇摇头：“你问我，他是我的夫君人选？他不是。选丈夫，我从未想起过这个人。是他自己来找我的，比起去个媳妇回家，他看上的，是入蜀的通道。我们不谈婚嫁，谈合作。”
“合作？那不成婚了？你还要另外找成婚人选？”时水从碗里抬起头。
殷熙半点也吃不下，看着身边小丫头吃的香甜，倒也笑了。“如果能和他结成盟友，那成不成婚倒是不急了。找到路子，先把生意支撑起来，哥哥日渐好转，我的心思也不在相夫教子上。”
“阿熙！你准备和他做什么生意？”时水夹了一筷子炖笋块给殷熙，又哼哧哼哧炫饭。
“冯家做米粮生意，南方三分之一的米粮行是他们家的。有专门的人做运输，收粮卖粮等等事宜。用他冯照读的路子运输，把蜀地的东西带出来，不只卖米，还可以卖土特，织品，甚至铁器。”
“乖乖，这冯家这么大的本事么？”时水惊讶了片刻。
“冯家势微，这一代子弟多是守成坐吃山空。只有这个庶子，能上得了台面。偏偏还在府宅里蛰伏，不得主事的权利。”殷熙指尖敲着桌面细细地说道。
小平走上前来，给殷熙换上热茶：“小姐，冯家宅院的事，咱们能帮的有限。总不能伸手，往人家宅子里送人。”
殷熙眼睛一亮：“怎么不能？我助他登上家主之位，掌握大权。他为我荡平出蜀的货流通道，每年可以拿银子。这才是长久之计。”
时水眨眨眼，问了句不相关的：“这么说，阿熙你不喜欢他么？没打算嫁给他啊？”
小平噗嗤先笑了：“时水小姐，这门当户对一说在冯家可是算高攀了。咱们小姐，就是配国公侯的公子，也是使得！”
时水看着沉默不语的殷熙，只在她脸上看到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