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带骆新莲进了房间:“骆家主怎么自己来了?也不派人知会一声,早知您想上三楼,谁还敢拦啊?”
骆新莲拱手说:“姑娘明示,这三楼上的规矩,骆某闻所未闻啊。”
紫衣女子看骆家主年轻俊俏,倒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解释:“这三楼的规矩和底下不同。底下是风月场,这里呢?是情报场。各地的人甭管你什么身份,只要带着有价值的情报来此做交换,不用钱,姑娘们照样伺候。不仅伺候好了人,临走时候还能从咱们这里换回去一条消息,情报换情报。”
骆新莲心中明白了大概:“还有这种好事?那还不得被人挤破头。”
女子一笑:“骆家主说笑呢,有价值的情报,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姑娘们听了若觉得是假的,或是不值钱,那这人就有去无回了。”
“竟这么?这么?”骆新莲一时挑不到合适的词。
“竟这么心狠手辣?”紫衣女子一笑:“骆家主大概不知道,这地盘是宋大成宋爷的,情报网是他的,手下是他的,姑娘也是他的。想上楼啊,都得掂量掂量。”
骆新莲点点头:“原来如此。”
紫衣女子又说:“当然了,也有人是这里的常客,可以指定一位姑娘,就是外头说的长包房。”
骆新莲笑着问:“那姑娘说说,我下回来,有没有保住性命情报可以交换呢?”
紫衣女子娇笑着点头:“骆家主说笑了,自然是有的。”
骆新莲也不多留,站起身就准备走。拱手向紫衣女子笑道:“多谢姑娘解惑,骆某下次再来。”
紫衣女子也不多留,起身送出房间,福身一礼:“那妾身就恭候家主了。”
骆新莲下了楼,脸就臭了。这紫衣女子生怕自己不明白似的解释来解释去,哼,有点明显啊。还有那男子,今天被他遇上,好像主动送上来的一般。若说男子是碰巧走大运也就罢了。那紫衣女子一番说词就在明显不过是来递橄榄枝的。背后的人坐不住了?这就开始投喂线索了?只怕是等不及要平息这场挑拨是非了?宋大成么?这么明显的主家,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显然这位宋大成做情报生意没有藏着掖着,一旦花月春风楼有什么动静,第一个想到的就该是宋大成。
背后之人不是宋大成又是谁呢?骆新莲思考着,回到房间。
时水恰巧送了房尚功出去,此时也正往包厢走。
“骆大哥!”
“走!”
骆新莲并没有把事情说给时水听,只说三层一般人上不了,他凭着骆家的腰牌才进去。时水此时已经开始犯困,也没多说和房尚功那一遭,就倚在靠枕上睡着了。
骆新莲看着时水打盹儿的侧脸,只觉得今晚在此时此刻才是最心安。今晚看了多少美女,都不如面前这张脸让人百看不厌,怎么看怎么喜欢。他伸出手想碰碰对方的脸,忽又想到这丫头功夫了得, 万一被逮个正着就尴尬了。
骆新莲抹把脸: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只可惜,前路难测,我和时水,恐怕难有好结果。也罢,我自己单相思就是了。没道理说出来让大家难堪。
时水第二日醒来,殷熙守在房中好好审问了她一番。
“阿熙,你放心吧我昨晚上毫发无损。”
“老实交代,可有人碰过你的手?你的肩?你的脸?”殷熙一脸严肃。
时水想到昨儿晚上被骆新莲那揽肩,做戏给几个姑娘看,应该不算吧?“没有。”殷熙一眯眼:“你犹豫了!”
时水摆摆手:“阿熙,没有,真没有。昨儿骆新莲自己上楼查案子去了,我在楼下看花魁呢!”
为着骆新莲带时水上青楼这事,殷熙老大不愿意。不说时水是大家闺秀至少,也是干干净净的大姑娘。她压着心底的火,又问:“花魁好看么?”
时水点头道:“好看!额,就是太瘦了,面色不好,全靠粉。”
殷熙点点头:“光看姑娘了?咱们小女侠没惹事?”
时水嘿嘿一笑:“没来得及,昨儿遇到一位北地来的小侠,与我可谓相见恨晚。于是乎我们就聊了起来。”
殷熙倒了杯水给她:“北地的小侠?仔细说说。”
时水捧着水杯:“姓房你可认识?”
北朝房姓。殷熙一点头:“北朝有名的大族,南朝有谢,北朝有房。房家在北地的朝廷上出过三位宰相。这北地的房小侠,叫什么?”
“房尚功。”时水又道:“阿熙,你可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尚字辈?当朝宰相的孙子辈。殷熙心中有数,也没多说。看着时水崇拜的眼神,拍拍她的脸:“傻丫头,下回别跟着那姓骆的疯跑。姑娘家要懂得矜持。”
时水又不懂了:“矜持了以后呢?”
时水一笑:“矜持了以后,男人才会更牵肠挂肚,抓耳挠腮,思念欲狂。”
远在大庄严寺的骆新莲连打了八个喷嚏,乖乖,谁想我了?不,谁骂我呢?
对面的小和尚瞧热闹地看着他:“怎么的了这是?昨儿去青楼着凉了?”
原来小和尚从皇宫出来,就住在大庄严寺。骆新莲做起了善男信女,整日往大庄严寺听经闻法,洗涤身心。为了显得虔诚,今儿还请了一串菩提手串在手上盘着。这货要一心向佛了?天哦,小和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皇后娘娘没为难你?”骆新莲关切地问。
小和尚摇摇头:“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陛下留我在京,很明显是要保皇长孙。娘娘该咬牙切齿才对。谁曾想,她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事。”
难得小和尚一脸迷茫,骆新莲打趣道:“小和尚,没准女人会演戏,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小和尚百思不得其解:“以我的火眼金睛,这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也该遁形了。可那日,皇后娘娘静静地听我说显灵山庄到京城的一路见闻,又问武林的奇人异事。倒像是真心喜欢。”
“就这些?”骆新莲一脸不可置信。
“就这些。”
骆新莲低声问:“依你看,江湖传闻的二字,与那位可相符?”
小和尚心知,好友说的是“妖后”二字。
小和尚开口道:“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会发生,故事会超出每个人的预期。只是现在还看不清,看不清身处棋局中的你我。”
骆新莲问:“连你都看不清么?这一局什么结果?”
小和尚望着院中的桂花树:“我看不清,是因为一切都有变数。变数可以扰动结果。”
两人俱是沉默,少顷,小和尚又开口:“世人皆爱颜色好。你我容貌亦是超群,方知男子容色好,为尊贵稀少。女子容色好,为俗物下贱。都是愚人愚己罢了。”
时水手舞足蹈地给她描述了京中至宝花月春风楼的妙处。殷熙摇摇头:“有钱的男人享乐的去处,我不惜得听。”
时水:不惜得听也全听了!
只听殷熙道:“有件正事,倒是忘了与你细说。之前你让我帮忙查的人,有下落了。建安府贺小凡,我们找到了以前在贺家做佣人的老妈子。一直在府里等着你回来,要不要见见?”
时水一听蹦的三尺高:“好啊好啊!快问问我债主的下落。”
殷熙摇摇头:“别高兴得太早!”
时水兴冲冲地去问了那婆子才知,原来贺家当年也是做大官的。跟着太子殿下吃香的喝辣的,谁知后来贺老爷被削了官职流放三千里。贺家的奴仆四散而去,两位老人死在了牢里。家里剩下一位夫人和一双儿女,夫人的娘家为了让她改嫁,竟是把一双儿女偷偷卖给了人牙子。那贺夫人也是烈性,听说孩子被卖了,当场就撞柱而亡。
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孩子,上哪儿找去?
那仆妇也只知道贺小凡和贺小雨是一对儿姐弟,后来再不知道踪迹了。贺家从前的家丁仆人也都散落在京中,或还有回自己原籍的。
时水问完了话,一边感叹世事多变,一边感叹,这先太子爷,怎么哪儿都有你呢!
太子:于我无瓜。
殷熙看着时水早上还刚发芽的香椿一样,一会儿功夫就成隔夜的韭菜蔫儿了。心疼地又是一番安慰:“没事儿,这只是找来一个婆子,咱还可以继续找啊。当时的人牙子都是在官府备案的,谁收了什么人的卖身契,也都又记录。准能找到的!”
时水一咧嘴:“阿熙,你要是去衙门做捕快,肯定是破案的一把好手。”
俩人正说着话,门房来报说:“有一位姓房的少年人,说求见时水姑娘。”
“哦?房尚功?我昨儿才认识的朋友!快请进来!”时水这会儿又支棱起来了。
殷熙知道是外男,终究是没露面,只在院外头隔着树影偷偷打量。那就是北朝的房家子弟?殷熙从小长在大宅院里,惯会识人。这房姓少年,一看就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嫡次子,甚至是嫡幼子。既没有长子长孙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压力,又没有庶子的畏首畏尾。眉宇间不见愁色,谈笑举止落落大方。多少有点是金钱如粪土,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家里虽不放纵,但绝对是精精细细养起来的。
这北朝房家人,怎么跑这儿来了?殷熙还想再看,小平在身边提醒:“三姑奶奶那边快迟到了。姑娘,咱得赶紧了。”
殷熙撇撇嘴,到底还是走了。
“哦?什么大赛?”时水问道。
房尚功耐着性子解释:“金石大赛,就是刻章雕砚台,文人书画的篆刻大赛。”
时水从小到大只有一只印,是她师父刻的。
她不理解:“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家爷爷最爱金石篆刻,我准备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两块上好的石雕印章。”
哦,原来是要带土特产去孝敬老人。
“行啊,去啊。”
“你陪我一起去吧,时水。”房尚功一脸求求了。
“为何啊?我读书最不行了。”时水也不怕揭短。
房尚功喝了口茶清清喉咙说:“这回啊,会有金石世家金家的继承人金老板参加。本来金石大赛三年一开,上次他们家办丧事,就没参加。这要是再三年呢,估计她就成亲了,也不会参加。所以这一届尤其特殊,金老板参加金石大赛。我是她的忠实拥趸,必须请她为我爷爷雕刻印章。”
时水听的头都大了,什么办丧事啊什么成亲的。她拍拍房尚功的肩膀道:“少年啊,这人呐,有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取!好不好?”
房尚功面带难色:“我也想争取,但要是你也在的话,就更方便了?”
“为何啊?”
“你是姑娘家,金老板也是姑娘家,两下里说话,自然比我方便。”
时水扬扬眉:“什么?你说那位大名鼎鼎的金老板是姑娘家?”
房小侠点点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不去。”时水耸耸肩,想想贺债主不知去向,封可雨又生死未卜,实在是没心思去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金石大赛。
房小侠也不多纠缠,只说一声:“你再考虑考虑吧。我在建安只认识你一个女孩子,你不去我找谁啊。”
时水转身要走的步子都迈出去了,又调转回来:“嘿!我还真想到一个人,她陪你去再好不过!”
“谁啊?”
“阿熙呀!”
谁?